廷乐师,却是铁骨铮铮,更兼忠肝赤胆,宁死不屈逆首。我早年于宫宴内有幸也曾亲耳听过他的一曲琵琶,如闻仙乐。可惜他效忠错了人。李家的皇帝薄凉无情,你的那位长公主,亦是不遑多让,何曾善待于你。”
瑟瑟的父亲本是宫中乐官,无器不通,尤以一手琵琶而著称,有着宫中第一乐师之名。长安破后,他遭叛军俘虏,一次宴会当中,逆首与下属以集体当众淫辱前朝宫女为戏,又命他弹奏琵琶助兴,他愤而不从,举器砸伤首领,遭五马分尸惨死。瑟瑟当时年幼,被长公主所救,后来又被认做了义女。
“至于我那儿子……”
齐王叹息一声,转了话题,捉住瑟瑟的一只手来把玩,“说起来,令尊乃天下第一乐师,我看你手指纤纤,当也弹得一手好琵琶,怎的好像从未听你为我奏过。今夜既来,何妨便为本王奏上一曲。”
瑟瑟微垂眼眸,淡淡道:“我自小笨,学不会那些,阿爹便未教我。”言罢,她自齐王掌中抽回自己的手,斜睨一眼枕畔男子:“我还不知你这老东西,说话就爱七拐八弯!少在我面前讲好听话了。说罢,今夜叫我来,到底为了何事?”
齐王看她一眼,哂笑,随即神色便也转肃,沉吟片刻,道:“早上裴曾来寻我议亲了,竟如此不巧,蕙娘昨夜偏偏突发重疾,病势不轻,如今还生死难料。你也知,她原本身子便弱,这回即便上天垂怜,叫她能好起来,也是不能如约嫁过去了,否则,便如害了裴家二郎。只是这桩婚约,非我一家一姓的私事,乃干系我青州万千百姓的福祉,不能因此而断。”
他顿了一下,“公主与栩儿八字不合,强行成婚,怕是不利,我便想,不如就此作罢。此次联姻,何不改为公主嫁去?”
瑟瑟吃惊不已,自齐王怀中坐起,披衣皱眉看他:“你难道不知,裴家或深恨先帝?怎会打起如此盘算?”
当年宇文纵悍然叛出朝廷,满朝人心浮动,不少同样手握重兵的节度使皆在暗中观望,预备时刻跟着兴兵。
正是如此情状之下,裴大将军受命平叛,他镇压下宇文,稳住局面后,皇帝却听信监军太监谗言,怀疑他养寇自重故意放走宇文纵,将他关押审问。大将军在狱中旧伤加重,后虽无罪释放,却不治而去,夫人随后也忧思而亡。朝廷遂予以追封。然而,有了这段曲折,裴家人怎可能不心怀芥蒂?
齐王道:“皇帝不是已经诛杀监军太监,证明乃是那太监索贿不成栽赃陷害吗?还了大将军清白,事后也予以追封,还能如何?裴家世代本就深受李家皇恩,更不用说,裴家兄弟的烈祖母,本就是世宗公主,两家早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些事,又干如今的公主何事?裴家兄弟皆为明理大义之人,怎会纠结于这些旧日的误会,置河西、青州两地百姓生死于不顾?”
见瑟瑟依旧不言,齐王继续说道:“长公主如今是我夫人,早便是一家人了,既是联姻,嫁蕙娘,还是嫁公主过去,有何区别?况且,与公主的贵重身份相比,我那女儿算得了甚。裴家世代忠良,乃河西天柱,也只有公主嫁去,方能彰显裴家二十载孤忠的持守之节。”
瑟瑟不以为然:“你说得再好也没用,长公主未必就舍得将公主嫁去。”
齐王将她揽回在枕,笑道:“所以才要你这心肝出动,替我好好和她说话。”
瑟瑟将齐王一把推开了些,“我可不信你有如此好心。你不老实说清楚,我便是满身的嘴,也不可能说动长公主。”
齐王慢慢坐起身,凝神片刻,缓缓道:“既如此,我便不瞒了。”将那计划道出。
瑟瑟听完,面容难掩惊骇之色,半晌,只道:“好狠!”
齐王只用宽容含宠的目光望她:“乱世凶年,四海鼎沸。大丈夫处世立身,当不拘小节。我若是不狠,如何做得你们倚仗?”
“蕙娘胆小,还不听话,不能用了,如今只有公主能够胜任此事,记住,绝不能叫她知道,免得她出纰漏。你也放心,不用你们说,我自会第一时间护公主周全,将她安全带回。至于长公主那里……”
他顿了一下,“并非是我不守承诺,而是情势有变。你代本王告诉她,寿日当天,怕是不能举起复国之事了。不过,只要她点头,事成之后,必是她心心念念的前朝复立日,她将被尊为摄政大长公主,受本王、百官以及青州万民的伏拜。此言若假,我甘受天谴!除此,她有任何别的要求,也尽管提。只要本王可以做到,必会应允。”
他慷慨言毕,含笑看着瑟瑟。
瑟瑟岂会不懂,齐王言下之意,便是长公主若是不肯配合,那便休想他助她复国了,忍不住气笑。
“好个无耻老贼,出尔反尔。你就不怕长公主与你翻脸,一拍两散?”
齐王笑着复将瑟瑟压在身下,耳语:“本王分明早知你是个人精,乃她有意放我跟前,都能叫你弄得服服帖帖,由你打骂,可见你的本领,她那里,本王自也是交给你……”
瑟瑟于天亮前最为黑暗的黎明时分,如来时那样,悄然行出画堂,回到了长公主的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