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能离开学校。一边搞学问,一边又要搞政治,搞不好会让您晚节不保。”
吴峥嵘往茶几的报纸上瞟了一眼,继续道:“656的沈厂长一直想请您给厂里当个顾问,退休回家也不耽误您搞研究,我看您还是考虑一下退休吧!”
眼见老爷子的脸色比外面的雪天还阴沉,吴小姑打圆场说:“要不是潘校长再三挽留,你爷爷早就退了。他身体硬朗,每年都有学术产出,想退休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等你结婚生了孩子,他也就有借口退休了。”
吴小姑在心里直叹气,这祖孙俩每次碰面都让她头大。
她的三个兄长很早就离家参加了革命。
大哥不幸牺牲后,为了给老吴家留个香火,也是为了让父母安心,二哥将最小的儿子送回了老家。
吴峥嵘因此成为所有儿孙中,唯一被老爷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的。
老爷子喝过洋墨水,为人却异常古板固执,且掌控欲极强。
大到人生规划,小到吃喝拉撒,甚至是孙子的坐卧行止,饮食口味,必须按照他的规划执行。
奈何她这个侄子只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听话,懂事之后时有不逊之举。
好在他读书天赋极高,在学业上从没令人失望过,被老爷子视作平生最成功的作品。
然而,吴家男人的血液里似乎从没有温驯顺从细胞。
在所有人都以为,吴峥嵘会继承祖父的学术衣钵,甚至青出于蓝时,他竟然不声不响地中断学业,参军入伍了!
这招出其不意,闹得家里人仰马翻,老爷子险些登报与孙子断绝关系!
因为这件事,他面对孙子时,一直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吴小姑瞄了眼亲爹手里的橘子,经历过硝烟,读过军校以后,吴峥嵘还是有些长进的,最起码知道哄哄他爷爷了。
吴爷爷被两瓣橘子酸得眯起眼睛,驳斥孙子的话就在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猛灌了好几口浓茶,才缓过劲儿来。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沉着脸呵斥道:“你跟我上楼来!”
“行啊,我陪您谈谈政治,顺便讨论一下液压起重臂的问题,”吴峥嵘将没吃完的橘子放到茶几上,笑着对奶奶说,“这橘子有点酸,让我姑给您煮一煮,放点糖再吃吧。”
目送祖孙俩一前一后上了楼,吴奶奶不无担忧地问:“他俩不会又吵起来吧?”
“没事,我爸越吵越精神。再说,峥嵘有分寸,不用咱们操心。”吴小姑安慰道,“等他娶了媳妇以后,那就更不用咱们操心了。”
吴奶奶重新拿起茶几上的时装书,嘀咕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把人领回来,这都几个月了,我连人家姑娘的头发丝儿还没见到呢。”
“那小子是个顺毛驴,这事咱不能催他,我估计他还没登过人家姑娘的家门呢。”吴小姑低声说,“最近市工会、市妇联,还有苏联领事馆,要在友谊宫那边举办时装晚会。小叶刚出版过时装图书,肯定会对时装晚会感兴趣。我找关系要两张邀请函,让峥嵘邀请小叶参加晚会,到时候您在晚会上瞅一眼就行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