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迦涅脸色顿时很难看,绷着眉眼就要反驳。
“操纵意识,刻意忽略身体上的疲倦,催眠自己状态很好,用来维持身体的兴奋状态,”阿洛叹了口气,一瞬间显得有些无奈,“拜托,这是我和你分享的诀窍。”
迦涅没说话。
“至少现在我和你目的相同,你不用担心我趁你睡觉对你下手,”阿洛说着从窗口轻巧落地,抱着手臂观赏房间墙上张贴的画报,声色平淡,“我在地牢里睡过了,守夜我来。”
迦涅还是不情愿承认阿洛是对的,但她掩住嘴唇,藏起又一个哈欠。
只能这样了。失去魔法,她能仰仗的就是警醒灵活的头脑。她需要睡眠。
但是……她抬起衣袖,还没凑到鼻尖就不由自主整张脸皱了起来。
只是在地牢里待了一会儿,整套骑装上就沾上了浓重的、怨灵般阴魂不散的霉味。
阿洛看到了她这个小动作,自觉地转过身面壁,甚至异常细心地捂住了耳朵:“你换衣服吧。”
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背影,还有考虑到细枝末节的避嫌姿态,迦涅有些没来由的别扭。
她从魔法储物袋里掏出一套干净衣物,拿起又放下,拎起夜幕披到身上又松手。最后她自己都觉得扭捏得可笑,干脆大大方方地转过身去,快速换了一套衣服。
“好了。”她硬梆梆地宣告。
阿洛还是面朝墙壁:“那你睡吧。要留灯吗?”
“不用。”
迦涅整理了一下随身物品,爬进了被褥里。陈旧的床垫吱呀叫了一声,被褥上太阳干净而温暖的气味包围了她。
她比自己预想中还要疲惫,眼帘才往下垂,就几乎立刻睡了过去。
等房间中的另一重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缓,阿洛终于缓慢地转过身来。他扫了眼床铺的方向,被子鼓成偏长的一团,背对他。
他扯了扯嘴角,再次看向窗外。
日出还相当遥远,巡夜的人也稀少了起来,实在没什么好看。
没多久,阿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也抬手嗅了嗅衣袖外袍和衬衣的衣袖。确实有一点地牢特有的霉味,但并不算重,吹一吹就会消散。
即便如此,等回过神的时候,阿洛已经飞快地换好了一身新衣服。
将脏衣服叠好放进魔法口袋里,他偶然在窗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倒影,衬衣的白飘浮在玻璃外的昏黑夜色上,一抹醒目的崭新颜色。
阿洛忽然有些没来由的恼火。
他坐下又站起来,在房间里烦闷地踱了几步又停下,确认没有惊动睡觉的人。
等他终于进入守夜需要的状态,半阖着眼,以随时可以跳起来的姿态坐着,已经是良久之后。
床铺那边悠长的呼吸声却在这时急促起来。
阿洛立刻睁开眼。
迦涅不知什么时候翻了个身,整个人往内蜷缩。
他到了床边,不需要俯低细看,就察觉到她正剧烈地颤抖。
迦涅的脸从被褥边缘露出大半,额际濡湿。她的脸色苍白,双目紧紧闭着,急促的呼吸间夹杂着含糊的音节,听不清在说什么,但每个短促的音节都压抑而痛苦。
与发色一同褪去曾经颜色的眼睫急促地、持续地颤动。
眼珠仿佛在沉重的帷幕后挣扎,努力想要从梦魇的包围中解脱,可无论她怎么颤抖咬牙,双眼始终没有睁开的迹象。
在梦中,白日里法师们刻意排挤到意识角落的压抑情绪和糟糕回忆,还有追求魔法途中为了锤炼精神不可避免遭受的创伤,都会无情而忠实地在梦中还原。
也因此,法师相比普通人更容易受噩梦折磨,在睡眠时尤为脆弱。
阿洛垂在身侧的手无措地空握了数下,抬起,停顿,终于小心翼翼地伸向迦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