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 这句质问过后,乐无涯再也不假思索,拔腿就窜进了自己的车轿之中。
七皇子:“……”
乐珩:?
六皇子微笑着替他打圆场:“闻人县令随我与七弟奉上命入京, 本不该抛头露面,因路见不平, 才仗义执言。但入京一事, 事涉隐秘,实是不便与上京官员有所交游, 还请乐博士见谅。”
乐珩确有教务在身,不可多耽误时辰。
……复姓闻人,且是县令。
知道这一点就成。
他迅速收回了目光, 致谢再三, 转身上车而去。
如风放下轿帘, 正要驱车前行, 七皇子一把把他的轿帘重新掀开, 似笑非笑道:“敢问六哥,他何时是这般扭捏之人?”
六皇子:“他向来是言有物而行有恒。这样做,总有他的道理。”
七皇子把手放在心口。
他的心在腔子里咚咚地跳着,燥热而不安,跳出了他一身的薄汗:“你又是何时这般了解他了?”
六皇子微微笑着,让开了半个身子:“七弟, 你若想知道, 你上来, 我同你细细分说。”
七皇子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他宁肯被癞□□趴在脚面上, 也不想同他待在一处。
他一扭身, 便气哼哼地向自己的车驾走去。
他越走越是蹒跚, 一双长腿总是控制不住地要往一起绊。
短短几步路, 他走了个心慌意乱、天翻地覆。
血气一股股涌上他的面颊,不知是晒的,还是旁的什么原因。
在父皇身边,与他相处日久,项知是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可天知道,他此刻有多么想要跳到乐无涯的车驾上,拽住他的领子,质问他:你究竟是谁?
你明明生在江南,长在江南,一生只到过一次上京。
你明明敢作敢当,铮铮为民,不辞冰雪,不惧死亡。
为何,为何,你偏偏不敢见乐家人?
可项知是不能问。
时间不对,场合亦不对。
这里是上京,非是南亭。
他与他的车驾中间,还隔着一个到现在还没弄清楚情况、从车帘外探头探脑的吕知州。
七皇子浑身发冷,强忍着抓住车驾旁侧木架,直至指尖疼痛难忍,方才松开。
他侧过脸来,对车夫露出一丝颤抖的笑意,勉强维持着仅有的面具,叫它不至碎裂开来:“起程吧。”
……
接下来的路途倒是顺风顺水,足够乐无涯抚慰好一颗激跳不已的心。
他知道,自己是莽撞了。
但却莽撞得够痛快、够占理!
扪心自问,若是乐珩被人欺凌至此,他却龟缩车驾之中,无动于衷,不敢露面,那才是真憋屈。
至于小七起疑,那便让他起疑吧。
乐无涯知道,以自己与前世愈来愈接近的相貌,一入上京,怕是要波澜横生、再起风云了。
有的是人要疑心于他,有的是人要查他底细。
他总不能一一承认吧?
不过,很快,乐无涯便发现,自己是多此一虑了。
临近皇宫时,他和吕知州在车上各自换好官服,确保形容得体后,便依礼在春秋门前下马候立。
六、七皇子先行入宫,呈折报告平安,并汇报此行见闻与邵鸿祯逆案的细节。
在乐无涯他们等候传唤期间,不少与乐无涯昔日相熟的官员,都在他们身侧来来往往,一个接着一个地朝宫里递牌子,随后便束手等候太监通传。
因为官职卑微,再加之不得官员直视宫门的铁律,乐无涯与吕知州皆是作恭敬状,垂首低眉,并不抬头。
请见皇上的官员们看到乐无涯,也觉得新鲜。
他们见惯了三四品大员,难得瞧见一个七品外官,难免稀罕,不免拿余光对他瞧了又瞧。
可他们同在圣地宫门前等候传唤,总不能上前攀谈,打探底细吧?
那样着实是有失仪态了。
于是,乐无涯的谋划难得地落空了。
……没一个人主动凑上来、然后被他吓一跳的。
无聊,上京人当真是无聊。
乐无涯百无聊赖,甚至开始想念起南亭县那个一戳一蹦跶的倒霉师爷了。
……
他们在太阳地里足足晒了近一个时辰,两位皇子仍然迟迟不归。
在吕知州被活活晒死过去前,他们终于迎来了他们的传旨太监。
皇上的意思是:今日国事繁忙,没人有空接待你们,暂去京郊驿馆里候着,等待传唤吧。
若乐无涯真是什么官场新人,被从千里之外提溜过来,兜头挨了一通暴晒,又被随便发落到驿馆里,怕也是要惴惴不安一番的。
但乐无涯是千滚油里炸出来的老油条。
他知道,这是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