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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祭 (2 / 3)

客房把门插上,无声无息地下了楼。

他预备天亮就动身走,在这之前得先通过这个驿站给京畿院子里传个信。不良人们都有各自的暗号,不熟悉的人根本察觉不出来。他只要通过这个驿站老板捎个口信回去,在京畿的布铺子里扯两尺青布挂在门边等人取,他的孩子们就知道该逃走了。

还没下到大堂,他猛然听到里间里有人窃窃私语。

“看准了,是他吗?”这个声音很低,一听就知道是为了掩饰在刻意压嗓子。

“是,”答话的声音韩卢倒是听出来了,是驿站的掌柜,“年前他来过几次,前几天又在这扎了一头,那张脸我认得。”

夜色浓稠如油,韩卢不自觉屏住呼吸。

“他来的时候身上带伤,”见对面没答话,那掌柜又补了一句,“不知是怎么弄的,当是挣扎不了几下。只是得担心他跑了,或别再有同党甚的。”

“跑不了。”那个压着嗓子的声音说,“已然围上了,他能有什么同党?哼,在京郊养了群小崽子罢了,料理了也就料理了。”

像一道冰水骤然从后颈打进去,韩卢打了个寒噤,只觉得耳边嗡地一声炸开。正赶上那掌柜撩开帘子往前走,他飞身从楼梯上翻下来,一肘把人砸在地上。转腕从腰上抹出短刀,楔进掌柜的脊骨里。

血顺刀飞出,一条赤色的绸子一样甩向半空,韩卢身也不起,撑住尸体平地后翻,回手一刀刺向半空。就在他刚刚跳下来结果了掌柜的瞬间,另一个还在屋里的人已经掠了出来。他回手这一刀,刚好卡在她的刀刃上。

光线昏暗,韩卢看不清脸,但一眼就能认出那人身上的衣着。那是不良人们奉命缉拿时的武装。他手下百十来号人,要说各个都能记得名字也不见得,但一眼认出是不是自己这里的绝无问题。

——她就是自己这边的!

“狗东西……”韩卢振开她换作直刀,喃喃地骂了一句。那前来追杀者不声不响,拔刀又上。不良人中没人武艺摸得到韩卢袍角,纵然身上有伤,两三回刀剑相错,他也还是把她逼到角落。

他现在不想问谁算计自己,用脚趾想想也应该是那个支使他的上家预备着灭口了。“你们把那几个孩子怎么了?”他磨着牙只问出这一句,眼前人却冷笑起来。

“韩帅,”她说,“给人当狗,家里那群崽子被抄了家剥了皮丢进锅里,又有什么稀奇? ”

韩卢一刀落下,半边手臂随着刀锋滑到地上,她矮身躲向柜子,上面的瓶瓶罐罐被一并撞下来。在丁零当啷的炸响里,韩卢感觉到有五六道气息翻进了屋里。

他喘一口气,甩干刀上血站直,侧脸睨向慢慢靠近的影子们。

“来。”

刀光在身侧划出锐亮的线,衣摆翻舞,浪涛上忽然就升起一轮杀人的明月。

最近处一人拔刀直逼他肩头,韩卢侧身闪过,回手对来人胸腹补上一刀。两边的人已经在这个空隙合围上来,两股罡风直向他面门后心。

他振刀而起,挑开向面前的锋刃,错身躲开背后来人,随即砍断执刀者手腕。围住他的攻势缓下来,这个带着伤连伤三人的前上司还是恐怖了些。

而韩卢的动作也慢了。

他已经快到极限,伤口又一次裂开,痛感让他有要呕吐的错觉。在最初血沸起来压过疼痛的时间过去后,剧痛让他眼前带上重影。

那几个围攻者又上前了,韩卢断续地喘息着,用余光瞥向一边的窗户。入夜门是关了,但窗还没锁,若是他从这里撞出去,大概还来得及脱身。

他不信,他不信自己照料了那么多年的孩子们一个也没有留下,就算是全身的血都流干了,他也要亲眼看一眼再闭上眼睛。

刀在手中一转,韩卢忽然转守为攻,他掀翻侧旁桌子,人向反方向撞向窗户。离他最近的人欺身想拦,他反手一刀挡开,再不顾缠上来的三人向着他来的刀剑。闭了眼直直撞出窗外。

……

落叶被血粘在一起,滚成湿漉漉的一团。

韩卢踉跄地沿山路走着,眼前的景物已经变成模糊的斑点。

他的弩丢了,上马之后没有还手的手段。吃了几记弩箭之后马死了,他只能向山林中躲。好在这里离绛山近,他躲进来他们也不敢往深里追,只是现在有没有追兵差距也不大了。

他也快死了。

坠马后缠斗受的伤很深,有一道切开了腹腔,他现在抓着伤口,能摸到自己的内脏。血一直在往外流,他包都不知道该往哪下手。在发花的视野里,他一直能看到一道红色。

是那条蛇,那条跟着他的红蛇。

韩卢慢慢地停下,慢慢地坐下去,躺下去。树叶软绵绵的,这么躺着居然有几分安心。头顶的枝叶很厚,旁边是块生满了藤萝的山石,他这么躺着一点阳光也找不到。猫啊狗啊要死的时候,挑的就是这样的地方。

好像有人在抓他的衣摆,有人在叫他阿兄,那些小小的声音哭啊喊啊的,让韩卢怎么也睡不过去。“阿兄起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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