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面再往下一些,水柱打在他微微张开的柔软唇瓣上,水珠跳起,又进入口中,男人毫无知觉,不知吞咽,任由雨水聚满之后再从唇角蜿蜒向下溢出。
殷容终于蹙着眉蹲下身来。她毫不客气地拍了拍他脸颊:“喂。醒醒。还活着吗?要叫120吗?”
力气之大,几乎像是扇耳光似的,把他的脑袋都打偏向了一侧。
男人好像恢复了些意识,他蹙了蹙眉,刚张开口,不慎雨水入喉,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殷容有些心虚,糊弄地拍了拍他背脊给他顺气:“还好吗?”
他咳得厉害,清瘦的脊背一条棱似的弓起来,她拍着都有些不好下手。待男人迷蒙地睁开眼睛望向她,对视的瞬间,殷容心中又是一惊。
老天,睁开眼睛的时候更像了——真的和林承雨长得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和林承雨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从来没听说过他有个双胞胎兄弟啊!
这……这难道是上天赠送给她的玩具吗?
殷容思绪混乱如线团,她勉强从中抽出一丝理智来:“这位……先生。你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帮你叫救护车?”
大雨纷落,如屏障一般,将她的声音切落,断断续续地传入男人耳中。
……是谁?
眼前的世界模糊,分开,又重叠,影影绰绰地形成了一个女人的轮廓。声调很温柔,她身上馥郁的香气混杂在潮湿雨汽之中,那味道让他熟悉又安心。
殷容又去拍他的脸颊:“先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纤手起伏之间,熟悉的香味变得触手可及。男人抬起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被雨水冲得冰凉,触碰她没几秒却又变得滚烫。
殷容开始有点急了:“你在发烧。”
男人唔了一声。他往她的方向凑了凑去嗅,像确认了什么,很轻地开口:“……带我回家……”
就连声音也与林承雨一模一样。
殷容大脑停摆:“……什么?”
“我真的不想在这里……”他混乱地咕哝了句什么,殷容凑近了听,终于再次确认自己听到的内容。
他说:“……求你,带我回家吧。”
熟悉的雨夜,熟悉的这张脸、这个人,用着熟悉的语气,说着似曾相识的内容。
场景与过去重叠,理智的线被狠狠抽出,线团搅得更乱。殷容后退半步想要逃,才发现他将她的手腕握得很紧。
完全不打算松开的样子。
半晌,她终于听见自己的声音。理智、平静,却说出毫无理智的话——
“你还能站起来吗?”
殷容不知道一个成年男人竟然有这么重。
好在他还有些不甚清明的意识,知道自己使些力气——可饶是如此,殷容将他搀上副驾驶,也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
她扶着他起身时,男人半个身子倚靠着她,是那种很依赖的、完全不设防地倚靠着,湿淋淋地贴在她身上。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没什么力气地垂下脑袋,正巧抵在她额头上。
殷容很想尖叫说“水水水你弄我一身水”,又想尖叫说“你把我的空气刘海搞没了”,但容不得她尖叫,对方一个踉跄,差点让她也稳不住身形。
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地上了车,殷容累得呼哧带喘,随意扎了下头发,抽出纸巾擦了擦脸,转头发现男人已经窝在副驾驶上睡过去了。
身子靠得离她很近,长手长脚无处安放,湿漉漉的脑袋搭在她腿旁。她绸缎一样的裙摆现在和他的发丝现在和一样湿了。
suv的空间平时对殷容来说很是宽敞空旷,没承想塞进一个男人来瞬间就变得紧张逼仄,这狭小空间里,殷容甚至能感受到他起伏着的、灼热的呼吸。
要快点送他去医院。殷容想。除此以外,她思绪混乱一片:这个男人是真实存在的吗?她穿到什么平行世界了吗?她这样的行为合法吗?对方发烧这么严重,不会死在她车上吧?如果死掉,她会承担什么法律责任吗?行车记录仪应该能记录她的施救行为吧?
她浑浑噩噩地伸手去为他系安全带,发现他的衬衣扣子混乱之中被扯开了几颗,不过就算没扯开也是一样,湿透了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年轻肉/体的轮廓,春色无限好。
殷容觉得嗓子发干,安全带从他滚烫潮湿的胸前滑过,将他整个人扯起来的时候,她想着林承雨现在好像也是这么高,衬衣领口解开的时候锁骨可能和他一样这么明显,也和他的身材一样好。
她拿起林承雨的西装外套将男人的脑袋胡乱揉了揉,又随便地盖在他身上。
……就收留他这一晚,她想。
等明天的太阳升起,不管医生说些什么,不管他退没退烧,她都会让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