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 今日正是腊八节。
京城里,日子还过得去的人家前一日晚上就开始熬腊八粥了,等到腊八这一日早晨, 家里人都能喝上香糯的腊八粥,在这寒冷冬日的早晨, 慰藉一番肠胃。
日子过的不好的人家倒是省了这桩麻烦事, 日子过不下的人家到处祈食, 哪里还顾得上今日是腊八节。
今年的年景不好, 京城周边各处佛寺道观给周围信众分发粥食比往年更多些,外城有许多乞儿前去讨食,倒叫一些少有人去的山野庙宇多了几分人气。
有佛寺分发粥食, 京城各家富户也少不了去城外摆几日粥摊,做做善事, 叫百姓念他们一声好。
也有许多不去摆粥摊的,比如和九皇子府关系亲近的人,张廷玉、姚元景等人, 都送了粮食、银子去长福庄。
日子不好过, 被卖被遗弃的小孩儿多了许多, 长福庄今年收容的孤儿是以往的两倍,管理长福庄的庄头夏天时就跟主子申请过了, 今年长福庄又多修了一座。
姚怀玉大着肚子在屋里处理人情来往之事, 自从师兄进内阁后,给他们家送节礼的人一年比一年多了, 姚怀玉这个后宅妇人也越来越忙。
“阿娘, 阿爹回来了。”
六岁的永安读完书在院子里堆雪玩儿, 看到阿爹的马车进门, 赶紧跑去屋里给阿娘报告消息。
姚怀玉放下手中的帖子, 笑道:“你阿爹回来了就回来了嘛,你跑什么跑?”
永安冲阿娘笑,阿娘明知故问。
张廷玉一身四品官服从门外进来,眉头微皱,当年的翩翩少年郎,如今也有了几分位高权重的权臣模样。
“这身四品官服真衬夫君。”
张廷玉听妻子夸自己,他顿时笑开了:“四品官服又如何,这是皇上允的,改日皇上不高兴了,自然也可以不允。说到底,我还只是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
张廷玉去屋里换了身深蓝色常服出来,走到妻子身边:“今日身子可舒坦?”
“还好,孩子乖,没怎么闹腾。”
张廷玉摸摸妻子的肚子:“我送信给菁菁了,最多不过半月,阿秀从海参崴过来照顾你生产,自然会妥妥当当的。”
姚怀玉握着他的手:“阿秀擅长调理人身体,又是女医,有她在自然好。只是阿秀来了咱们家,菁菁和永乐就没人照顾了。”
“不用担心,上回菁菁写信你也看了,她信里面还自夸呢,永乐被她照顾得极好,长这么大就没怎么生过病。永乐那孩子最爱往外跑,壮得跟小牛犊一般,阿秀一两个月不在,定然也不会出事。再说了,菁菁惜命得很,没有阿秀在,她身边也不缺好大夫。”
姚怀玉瞧着瘦弱的儿子:“要不明年开春后,把永安也送去海参崴请菁菁帮我们带一段时日?咱们家儿子怎么这么瘦呢。”
张廷玉瞥了眼三天两头生病的儿子,想说他两句挑食,又说不出口。大夫都说了,是因为怀这孩子时大人吃了太多药,才让他身子不好。
永安眨眨眼,不吭声,他都习惯了,习惯爹娘说起干娘家那个名字和他有些像的小妹妹时候,阿爹都要瞪他一眼。
“咱们只生最后这一个了,家里有两个孩子足够了。”
“嗯。”
姚怀玉知道自己的身体,生了永安后养了这些年,意外怀上这个孩子后,身体还是太虚,她也知道不能再怀孕了。
“今日发生何事了?你回来时怎么皱着眉?”
“并非朝堂之事,朝堂上的烦心事没什么可说的,都惯了。我回来时在想,今年冬日这般冷,街头上只怕要冻死不少人。”
说起这个,姚怀玉道:“今日一早我使人去长福庄送冬衣,管家回来说,长福庄外头好些人排着队想进庄子,长福庄里收不下许多人,只是允许年纪小的孩子进入,大人一律叫他们自谋生路去。”
“这几年天灾人祸不断,加上今年新修的,菁菁在京郊和保定府周边建的长福庄有八座了吧。”
“嗯,其他省份也建有长福庄,这几年若不是有海外贸易赚来大把银子,菁菁又要投银子养着墨家农家那些人,又要养着这许多孤儿,只怕早就支撑不下去。”
“长福庄撑下去应该没问题,除了咱们家,我听说四贝勒、五贝勒、十阿哥他们也在给长福庄送银子送粮食。”
姚怀玉笑道:“菁菁当年赐婚给九阿哥时,咱们都觉得以后只怕要难了,没想到呀,如今好几个皇子都偏向九阿哥和菁菁夫妻俩,皇子间还是有些感情的。”
呵,感情是有一些,不过也不多。四贝勒去福建筹措明年开春的赈灾粮,人出京才几日,就有满人官员弹劾四贝勒结党。
“皇上正要用四贝勒,定会帮着四贝勒吧。”
张廷玉轻嗤:“帮了,也没完全帮。”
正是因为看到皇上的态度,这几日对四贝勒的弹劾的折子才越来越多。弹劾四贝勒的大臣里,有太子的人,三贝勒的人,八贝勒的人,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