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四哥终于按捺不住跳出来,提醒道:“你们都如此忧虑,莫非把我给忘了?”
他拍拍胸脯,打包票道:“明日我同小安一同观榜游街,定不会叫人为难了他……要么把我先掳了去,要么就休想动小安一根毫毛。”
乔见川作为上舍及第,明日要一同参加传胪大殿。
一个老太太,一个乔见川,乔家人的谈话变得俏皮起来。
……
益祯十年三月乙丑,于崇政殿前唱名传胪。
大梁的读书人独爱襕袍,只要未换青色官袍前,皆穿襕袍。
故殿试时穿襕袍,此时齐齐整整在崇政殿前等传呼,亦穿襕袍。
乔时为端着手,抬头仰望巍巍金瓦大殿,目光再慢慢往下移,看到殿下丹墀处,文武百官皆着公袍,分列站守,个个立端正、神从容。这一瞬,他心底蓦地生出肃穆感。
乐起,和声鸣盛世,雅乐奏明时。
官家临轩。
一贯穿衣简朴的官家,今日穿得格外隆重,身着绛纱袍,头戴通天冠,颈上套着象征“天地之间”的方心曲领。
四名负责内殿礼仪的阁门祗候官,身着华服,两两对站,守于大殿正门两侧。
八名身姿挺拔,喉声清亮的宫廷侍卫分列大殿丹陛两侧。
王相立于大殿门正前,朝向百官及众新科进士,替皇帝宣道:“贤才出,国将昌,上天纯佑,为社稷得此群才……今特设大礼,传胪唱名!”
王相宣毕,殿外鸣赞官立马抽鞭击打丹陛,几道干脆利索的鞭声在诸宫殿间回响,久久不绝。
传胪大典正式开始。
王相躬身进卷,将一甲前三之卷奉至御案上。
为了做做样子,以示公允,此时的卷子已重新封上,需王相拆开卷子,惊呼一声“恭贺官家得状元某某”,官家装腔颔首,再提笔将名字填入黄敕中。
结果——
王相封弥纸才拆一半,“乔”字都还没冒头,便看见皇帝已然动笔,开始在状元黄敕上写下“乔时为”之大名。
他只好加快些速度,才拆完纸,便忙着端起黄敕,对着大殿门宣读道:“钦点开封府封丘县乔时为乙酉年进士科第一甲第一名,敕封正奏状元。”
正所谓,金銮传胪第一声,万人瞩目惊九天。王相拖拖拉拉当了这么多年宰相,唱名唱出来了经验,一把年岁竟能喊得字正腔圆,清亮高亢。
惊了翘檐上的喜鹊,振翅而飞。
四位阁门祗候随之喝唱道:“钦点——开封府封丘县——乔时为——乙酉年进士科——第一甲第一名——敕封正奏状元!”
声音跌宕起伏,尾音悠长,偏偏咬字铿锵有力,极具穿透力。
群公仰待鱼化龙。
一声惊了池中鱼。
乔时为身为一甲,立于前排,已隐隐听到百阶丹陛上传呼“开封府”,那一刹,时空仿若静止,莫非……莫非他真的夺得状元,三元及第了?
开封府位于一甲的学子,不过两人而已。
晃神间,铺红的丹陛上,八名宫廷侍卫开始第三唱,他们齐声喝道:“钦点——开封府封丘县——乔时为——乙酉年进士科——第一甲第一名——敕封正奏状元!”
乔时为之名,喊得清清楚楚。
这一瞬,乔时为终于完成两个自己的合体,一个是谨慎面对封建王朝的自己,另一个是怀有欲望、野心的自己。
志若鸿鹄吞梦云,一袭白衣比公侯。
男儿自当如此。
许多人不屑于将命运交予历史洪流,乔时为亦如此,可他不得承认,他靠着前世的积累和十余年的不懈苦读,才得以站在这里,在历史洪流中留下一笔——“乙酉进士科状元乔时为”。
状元之名,宫廷侍卫会连呼八遍,等到喊第四遍的时候,乔时为往前一步,当即有金吾卫上前核对身份,问祖父何人,父何人,哪一年生人。
乔时为正好趁此机略平静心绪。
随后,金吾卫相伴乔时为两翼,护送其走上铺红丹陛,入殿谢恩。
一阶一石雕青云,一步一登入龙门。
乔时为是唯一一个单独入殿谢恩的士子,殿上,有礼部官员出列呼道:“祖父乔守鹤,父乔仲常,兄乔见山、乔见川……”
令其祖父、父兄同享荣耀。
乔时为立于大殿中央,深深一作揖,道:“臣敬谢官家恩赐功名。”
官家笑眯眯的,很想多说几句,只不过那惹人嫌的王相已经拆好第二、第三卷,官家只能作罢,另寻时机再叙。
“赐座,状元赋诗以谢皇恩!”礼部官员呼道。
乔时为被金吾卫领志大殿一侧,座上已备好笔墨,静待他落笔留诗。
于此同时,大殿呼唱第二、第三名,榜眼、探花一同入殿谢恩,不必留诗。
剩下的便是一群一群分批进殿谢恩。
“方瑜言……等十人宜唱乙酉年进士科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