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起身作了一揖。
他道:“谢青兄关怀,我自然是珍惜读书机会的。
有些话兄弟间可以说,但不能同他人说。
“山弟是觉得跟着郭斋谕太累太苦了?”
乔见山不答。
“比起年年门槛外打转,寸步不前,辛苦几年又算得上甚么呢?”李良青起身,愈说愈激动,“李某十七岁考入太学,在我们那小地方也算是云里敲金钟,有些名声在....可入了太学,才晓得自己不过如此,勤学三四年依旧徘徊内舍之外,斋谕授课按部就班,苦于无人指点迷津久所以李良青见不得乔见山如此看淡机缘。
他继续劝道:“谁都晓得在郭斋谕那儿是辛苦些,可在别的斋谕名下,难道就不辛苦?至少郭斋谕那里,看得见明明白白的好处,内舍、上舍不乏师兄记在他的名下,朝中各路官职,亦有他教出的学生....若能得郭斋谕堂识,吃些苦头难道不应该吗?”人心不同,各如其面。
乔见山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于是道:“青兄莫听外头的谣言,只不过,我之读书习惯与他人不同而已....读书在于‘读’,而不在‘哪读’,回斋舍读书同样是用功。”李良青叹气,搭了搭手:“言尽于此。”
此后好些日子,李良青的话少了许多。
国子监太学生待遇颇优,外舍生每月八百五十钱,内舍生一千又九十钱,上舍生一千三百钱。
上舍生一百人,是太学生的优中之优,朝廷每隔两年,便会委派礼部官员至国子监考核上舍生,遴选上等者释谒授官。称为“上舍试”。
今年正巧又逢上舍试。
在上舍试开始之前,国子监诸位官员会考核上舍生的“行”与“艺”,评分张榜。
行,即品行;艺,即艺业,多指诗赋文章。
上舍生若想名列前茅,先人一步,平日里须多积攒好文章。
这日,广文馆前贴满文章,引得不少内舍生、外舍生搬来板凳,就地誊抄。
尽是上舍生们推敲出来的好文好诗,值得参考。
乔时为路过,停住了脚步。虽不至于誊抄,但略读一读,取取经总是好的。
读到一篇赋时,乔时为顿住了,愕然之后,反复确认了两遍,作者记了他人之名,而非三哥。
这篇赋是他们兄弟仨游玩静心湖后,三哥有感而发的,乔时为甚至能背出来。
怎改了开头结尾,换了几个韵脚,就成了他人文章呢?
再一问,此人乃郭富三名下的上舍生。
千人推,万人扛,换得几个“骄子”上高梁,郭富三学阀的路子愈发清晰起来。
另一边,乔见山年少气盛,已不管不顾冲入了郭斋谕的学房。
“见山,发生了何事?”郭斋谕依旧面带温煦,和气团团,他叫乔见山坐下,笑着教育道,“读书人讲究举止清雅,不兴冒冒失失的。”乔见山尽量压着怒气,问道:“斋谕,为何学生的两篇赋、一首诗,会记成范师兄的文章?”
“竟会有这等事?”郭斋谕佯装诧异,问,“是哪两篇赋?哪一首诗?”
乔见山脱口将自己的文章背出来。
“为师理解你此时的心情,你且坐下喝些茶水,血气之怒不可有,莫叫怒火燎原乱了心神。”郭斋谕先稳了稳乔见山的情绪,又道,“为师记得,这几篇文章,乃是为师与几位师兄替你斟酌修改的,那便是师门所出,不能只算作你一人的作品,此乃其一。”“其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同门之间,更应待人以情,相互帮协。”郭斋谕饱含至情说道,“见山,你应当晓得,上舍试将至,正是你范章之际,同门师兄弟若是不帮他一把,他便会落人下....你且去问问,哪个斋谕师门不是这般安排的。他日,待你大师兄得了功名,再反哺师弟,难道不是一桩好事吗?"
“可是....乔见山的道理里,并无弄虚作假这一条。
他正是至真至纯的年岁。
“为师希望你明白师门的苦心。”郭斋谕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说道,
"三舍一步步,单靠一人是极困难的
师门大师兄的一日,待你面临上舍试之际,同门的师弟一样会成为
为你的后后盾.....见山呀,文章只是一时的,师门是能助你一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