咐下去。
他已经露了锋芒,也不用再藏,今日之后,所有人都该知道,被秦王锦衣玉食养在府里的王妃,从不是朵柔弱无能的菟丝花。
他愿意窝在秦王府的小院里,被人养着,只是因为,他心中住着楚昭这个人,那里是他的家。
沈子衿白皙的手指摩挲过杯盏,说不好谁更瓷白秀美:“还有,请偏殿的阁老们先出宫,皇上凶险期已过,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让他们不必在宫中等,明日的小朝会免了,一应事务,先由内阁定夺,张阁老知道怎么办。”
安排完了其余所有人,沈子衿叫来了小甄。
“今晚我在此守着,你们把东西带过来,再准备提神茶,今夜我不睡。”
小甄一惊,忙道:“侯爷何必如此辛苦,我们来守着,到时知会您,是一样的。”
“不。”皇帝宫中奢靡非常,宫影重重间,沈子衿在帘影中歪了歪头,“我要让他先看到的是我。”
说了不会再让他有翻身机会,就一定会做到。
“宫里这些细节到时候不必告诉楚昭。”沈子衿摩挲了下腰间的玉佩,“等他回来,他肯定也只会说些好听的,说怎么快速就把仗打完了,不会给我说自己吃了什么苦。”
沈子衿手指慢慢扣在同心佩上:“我们扯平了。”
小甄红了红眼眶,这口糖好吃,但……也有些酸涩。
入夜后,宫灯一盏盏亮起,皇帝殿内灯火通明,沈子衿就直接守在内间,东宁执意要陪他,于是在窗前摆了棋盘,一人一壶提神醒脑的茶,慢慢落子,消磨时间。
即便有提神茶,小孩儿也很难熬得住,没过多久,东宁小脑袋就一点一点,睡意惺忪。
沈子衿失笑:“别撑了,快去睡。”
东宁晃了晃脑袋,小小年纪倔强劲儿可不轻:“我还可以,我陪皇嫂!”
沈子衿忍不住捏了捏他小脸蛋,还待说什么,床榻上板正了大半天的承安帝突然抽了口气。
沈子衿和东宁同时顿住,再大的睡意都该醒了。
两人立刻来到床头,看着承安帝在梦里挣扎许久,嗬嗬抽气,简直快直接背过去时,才又一哆嗦,而后慢慢睁开了眼。
刚睁眼时,他显然不知今夕何夕,没能立刻看清东西,沈子衿就这么耐心等着,等他那双浑浊的眼睛一点点聚焦,然后把目光落在了他脸上。
承安帝似终于看清了,倏地睁大眼。
他费力张嘴,嗬气如个破烂风箱:“你、你、你、怎……”
承安帝眼神变得更加惊恐了:他怎么连句话也说不全了!?
居然还能挤出几个音呢,沈子衿冲他笑了笑:“陛下,您睡太久,太后名我侍疾,我与你讲讲您昏迷这几日发生的事,比如瑞王殿下。”
几天,他竟已经昏迷好几天了!?外面情形怎么样了,还有楚照玉,逆子,那个逆子——
“他、他!”
承安帝四肢果真动弹不得,费劲所有力气,只不过换来浑身抽搐,抽得他险些又直接背过去。
沈子衿好整以暇点头:“嗯,他。他好着呢,前大理寺卿已经上京,把什么都说了,还有当年的仵作等一干证人,全都招了,满朝皆惊呢陛下。”
沈子衿垂眸居高临下瞧着他:“那么好的儿子,您怎么说杀就杀了。还有我夫君楚昭,这些年他打仗,守的不是大齐,不是你的江山吗?”
“蛮人摆明了有大举进攻多方作战的打算,你却连虎符都不肯给,许他一点兵马仿佛给了天大好处,”沈子衿笑得格外好看,语调很轻,“将士们守家国,赤胆忠臣,忠的是百姓,不是你这个昏君啊。”
昏君两个字当头砸下,砸得承安帝头晕眼花,他仿佛第一天认识沈子衿,拼命挣动,想伸手来抓他。
敢骂他昏君,乱臣贼子!
其余人呢,其他人呢!?
还有,还有太子的事,不可能有证据,这么多年了,实证都淹没,消得干干净净,仅凭几个人站出来说话,能耐他何!
没人能奈何他,没人能!
没人……
沈子衿本就美得惊心动魄,殿中烛火摇曳,他漂亮的皮囊在承安帝眩晕的眼中变得幽魅可怖,如同索命的艳鬼,他恍惚间,好像真的看到了太子。
那个曾经光风霁月,却被他下令杀死的太子。
承安帝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终于从心头生出无尽的恐慌:“来、来——”
“来人?”沈子衿微微直起了身,离床边远了些,“没人了,太后也不要你了。”
承安帝微微睁大眼。
沈子衿字字诛心:“孤家寡人,万岁,万万岁。”
他慢慢说完,不消片刻,就从抽气声中听到了噗地一声,随即是虚弱的呛咳。
东宁死死拽紧了沈子衿的手,咬着唇,没有作声。
沈子衿牵着他走出内间,朝外道:“来人。”
“陛下醒后咳血,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