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打吧。
一年多里,杨樵只借用那部座机打过一次电话,是寒假放假前,他打给杨渔舟,问,能不能回云州过年?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那个寒假里,杨樵就如同这一年多里的大部分时光,住在学生宿舍里,和另外两个因为父母外出打工而被迫留守的本地同学作伴。
直到大年三十下午,杨渔舟才来学校,把十四岁的杨樵接去了工作队的宿舍,父子俩一起包了饺子。
天似穹庐,在这仿佛与世隔绝的戈壁旷野上,杨樵告别了二零一二年的岁末。
这一年多,杨樵始终像身处一场孤独又寒冷的梦。
现在他躺在家里熟悉的床上,回到了云州,那丧失了很久的生活气息,那种能在这世上踏踏实实活下去的感受,才慢慢回归到了他的身体里。
杨渔舟依然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他拿着那手机,想了片刻,输入了一串云州本地的固定电话号码,想拨过去,又纠结了起来。
那是薄韧家的座机号。
薄韧……一个很久远的名字。
杨樵有点迷茫,就像在温河,在校长办公室门口,他数次被好心的老师问,是不是想要给谁打电话啊?和现在一样,他每一次都有点迷茫。
打过去后,他要对薄韧说什么呢?他可以对薄韧说什么呢?
那么,薄韧又会对他说什么?因为他的不告而别,薄韧肯定生气了很久,也许会在电话里破口大骂,没准还会哭鼻子。
想到薄韧有可能出现的反应和表情,杨樵忽然又觉得哭笑不得。
薄韧像是他生命中一个最鲜活的符号,最无助最消极的时候,当他想起薄韧,就会让他瞬间觉得生活也许还可以继续向上,可以重新生动起来。
犹豫良久,这个电话他还是没有拨出去。
明天到校后,他们一定会见面,到时他当面对薄韧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再努力去获得他的谅解,那样应该会更好一些。
这天晚上,杨樵热醒了好几次,也不想开空调,心知空调这么久没工作是很脏的。
他去把窗户打开,透进来一些夏末的凉风,这才终于睡着了。
疲惫交织着兴奋,这注定是睡不踏实的一夜。
他先是做了一节一节不连贯的梦,梦到自己还在温河,还在那所封闭管理的寄宿学校上课,如常进了教室,忽然发现,老师和同学都是云州的熟面孔,他开心极了;
又梦到和薄韧在高中校园里重逢,薄韧大喊一声,冲过来拉着他,不停对他说话,不停问他,你去哪了?怎么什么都不交代就走了?知道我多担心你吗?
最后才终于是一个较为完整的梦,梦里的视角,非常飘忽,仿佛跟随着某个人的双眼在看世界。
这个人拿出钥匙,打开了杨樵家的防盗门,开门后,发现客厅里没有人,视线转向杨樵的房门,大白天里,那扇门却紧闭着。
视角的主人慢慢走到了杨樵的房门口,像是恶作剧一般,想要吓杨樵一下,伸手很小心地握住了门柄,轻轻一拧,推开了那扇门。
房间里的杨樵正坐在电脑桌前,侧背着门的方向,戴着头戴式耳机,聚精会神地在看电脑屏幕里播放的影片。
那双眼的主人,在刹那间愣住了。世界的色彩一下子灰暗了下去,所有东西都变成了黑白色,只留下那一小块电脑屏幕是鲜艳的,却又是极其刺眼的。
梦中的杨樵感觉到了什么,他迟钝地回过头来,现出无比惊恐的表情,他慌忙摘掉了耳机。
随着他摘掉耳机的动作,原本无声的世界忽然间像打开了环绕立体音响,巨大的喘息和呻吟声震耳欲聋。
八月三十一号的早上,杨樵从噩梦里醒来,满头大汗。
凤凰传奇的歌声从开着的窗户传了进来,六点半,广场舞团已经在小区广场上开始了今日份的锻炼。
杨樵在床上呆坐半晌,半点睡意也没有了。
吃过早饭,去学校报到之前,他先去配了新眼镜,验光结果是他需要配一副左右眼皆为六百度的近视镜。
在店员的推荐下,他选择了银色细边框的镜架。
“这镜架很挑人的。”店员姐姐打趣道,“就是你这近视度数太高了,戴这么厚的镜片,把你颜值都封印了一大半。”
杨樵也不清楚自己不戴眼镜长什么样子,被这姐姐夸得有点难为情,心想销售员也太会说话了。
上午十点,杨樵来到了母校的校门口,初高中部进出的是同一道大门。
校门还是从前那样,同学们还是穿着那样的蓝白色校服,门口的保安也还是那老几位,就连门旁“省级示范性重点中学”展牌一角缺了的那一块油漆,也还是保持着缺了一块的原样。
杨樵先到教务处去领取他的入学通知书,顺便确认学籍问题,老师帮他查过,确认都办好了。他在自己分去的新班级名单上,一眼就看到薄韧的名字。
距离上次做同班同学,已经过去了三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