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的声音很有穿透力,嚎得又真情实感,“不行啦”三个字刺过皇帝耳膜,震耳欲聋。
不行了,什么叫人要不行了?
承安帝惊愕不已,殷南侯是提过他儿子病弱,但没想到能弱成这样啊。
要真因为自己给儿子送美人,导致儿媳气死在宫门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文人墨士的笔杆子会怎么戳他?
承安帝大事上不干人事,但某些小事上格外要脸。
别管他是不是自欺欺人,总之承安帝面色也变了:“宣太医了吗!”
小福子这才道:“啊,王爷立刻摸出枚随身带的药丸喂下,人又缓过来了。”
承安帝:“……”
他深呼吸,随手抄过身旁一本书砸过去:“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说话大喘气是想急死谁!
但好歹人没事,承安帝捏了捏眉心,塌下肩膀坐回去:“继续说。”
小福子挨了一下,但不痛不痒,绘声绘色开始描述起当时的场面。
场面当然是兵荒马乱。
沈子衿摇摇欲坠软倒,看着非常凶险,秦王府的人团团把他围住,楚昭往他嘴里塞了颗东西,才好歹是缓了过来。
两个美人没见过此等场面,尴尬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沈世子有副好皮囊,眼眶稍微红一红,简直脆弱得让人心头发颤,他苍白的手搭在身前,无助地张了张嘴。
世子快碎掉的模样让周围人骤然安静,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努力不让任何动静碰碎他的嗓音,凝神倾听。
就听沈子衿泫然欲泣:“王爷,我知我命苦,有身体康健的新人来伺候你也是好的,我即为旧人,今夜就从明月轩搬出去,让给两位公子住。”
“咳咳,还有我每日的药也停了吧,省下银钱,多给两位公子添些东西。”
最后,他颤颤巍巍抬手:“只求临了我能有一间破屋避雨,王爷垂怜,千万别让我去猪圈与牲畜为伴啊!”
两个美人公子大为震撼:什么!秦王府不受宠的下场是去住猪圈吗!?
皇帝也大为震撼:秦王府哪儿来的猪圈!?
沈子衿一番话语,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在场数人无不为之动容。
小福子:“秦王殿下哪能听得了这个,当场对天发誓,有他在的一天,就绝不可能让王妃住猪圈!”
小福子显然被感动坏了,情绪很饱满。
皇帝不耐烦:所以都说了王府没有猪圈,最多也就睡马厩!
……不,慢着,他的探子已经很久没能深入秦王府了,楚昭不能真修了个猪圈吧?
以楚昭的脾性,好像的确可能干得出这种事。
……皇家威严何在,成何体统!
承安帝疑心病用在了莫名其妙的地方,而小福子还在继续表演。
“殿下朝王妃剖白心意,言辞恳切,扭头就对奴才道,陛下赏人原本是想替王妃分忧,可如今看来他们不但起不了作用,还可能跟王妃犯冲,人他不敢收,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今天在宫门口闹这一出,明日、不,待会儿保不准就有哪些耳朵尖的就知道了。
承安帝能说什么,沈子衿可能是装的,但也有可能是真的,万一真给气死了,承安帝总不能被扣上克死儿媳的帽子。
太后好不容易不来他跟前念经了,他还想多清静清静。
承安帝扶着额头,心烦地叹气,不耐摆摆手:“算了。”
全公公立刻道:“是,奴才这就把两人送回去。”
他比了个手势,让小福子退下,小福子躬身退出,离开暖阁后,悄悄舒了口气,拍了拍心口。
哎呀,伴君如伴虎,皇帝跟前说话可得掌握好分寸啊。
精心挑选的美人连王府大门长什么样都没能看见,就被原路退回,秦王府的马车骨碌碌转动,带着两个主子回家。
马车里,沈子衿嘴里满是甜味儿——方才楚昭塞他嘴里的不是什么特效药,而是楚昭揣着的糖丸。
本来这是第一场戏的预留方案,没想到在暖阁里没用上,用在了出乎预料的地方。
所以人不能高兴太早,他们只不过给皇帝演了场小戏剧,皇帝就给他们整了个大活。
沈子衿捧着茶杯,一连演两场夹杂泣音的戏码,实在费嗓子。
沈子衿润好了喉咙,舒服不少:“皇上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往王府后院送人了。”
送人就是克秦王妃,多吓人呐。
楚昭替他把茶水续上:“今天辛苦你了。”
沈子衿:“是王爷的功劳。”
他不是瞎吹捧,是真心的。
宫门口的戏没有事先商量,完全是临时发挥,沈子衿戏再足,也得楚昭接得住才能圆场,而楚昭不仅接住了,还配合得非常完美,没有让沈子衿任何表演白费。
不过闹这么一通,先前的喜悦被强行冷却了,没了庆祝的心思,沈子衿还在复盘有无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