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攥着自己的睡衣,又点了点头。
江潮的视线微微下落,他看看这睡衣,没忍住,乐了。
“怎么这也是线条小狗?”江潮惊奇地问,“你到底有多喜欢这个小狗?”
裴林献宝一样捧起自己的睡衣:“多可爱!”
是可爱,毛绒绒的白色睡衣,头顶的帽子还带着圆滚滚的黄色耳朵。
江潮一下没绷住,笑出声了。
裴林一把扯回自己的睡衣,夸张叹气:“你不懂,不跟你说了!”
他抓起自己的睡衣去洗澡,走到一半又想起自己只能去江潮的卧室洗。路过那人的时候,还故意撞了撞他的肩膀。
江潮仍然只顾闷声笑。
洗过澡后,裴林看到手机上有一通来自裴仲世的未接来电。
裴林正在擦头发,看到这通电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了。
额前的头发滴下来一滴水珠,径直落在他的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水渍,也模糊了他面前的视线。
这时,江潮从床上坐起来,两步迈到裴林面前一把抽走他的手机。
“刚才你手机响,你爸打了两个电话,我怕有什么急事,帮你接了。”江潮用拇指揩去屏幕上的水珠,低声说,“他说不是什么大事,让你有空回过去就行。”
屏幕上的水珠被擦干后留下斑驳的水渍,江潮低头看看,小心擦干后才把手机还回去:“我听他声音也不着急,你别太紧张。”
裴林捋了一把头发,咬了咬嘴唇,低声说:“……嗯。”
平复好心情后,裴林给裴仲世回了电话。
他没避着江潮,就坐在次卧的小沙发上拨出了电话。
电话很快便被接通:“林林?还没睡呢。”
“没有,刚刚在洗澡。”裴林冷静道,“怎么了爸?”
裴仲世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甚至还轻声地笑了:“我知道,刚才听小江说了。”
他没着急说自己的事情,而是问道:“你跟小江一起住,我也放心,就是你们这工作,都没个准点儿。我记得他是一大早顾不上吃早饭,你是刚好赶晚饭点,顾不上吃晚饭。”
他絮絮叨叨地念叨着:“听说你们这相关行业,胃都不好。”
裴林没再回答。
父子俩在电话中安静了许久,几分钟后裴林轻声说:“这么晚了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旁,裴仲世轻声出了一口气,“你们学校,以前有个教历史的女老师,姓焦,焦老师,你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了?”
这位焦老师没有教过裴林,但她和林粒关系不错,裴林对她有印象。
裴仲世轻声道:“她……去世了。胰腺癌,走得急,我上周才去医院看过她,昨天就……”
裴林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原本还模糊着的形象,在这一刻莫名清晰了起来。裴林几乎想起了焦老师的每一处五官和形态,就连她上课时的样子都变得熟悉起来。
上学时,裴仲世和林粒都忙,有时顾不上照顾他,林粒便总是委托这位焦老师帮他买饭、送他回家。
挂断电话后,裴林在沙发上呆坐许久。
没擦干的头发已经快要干透了,他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冷不丁出声问江潮:“以前学校里有位教历史的焦老师,你还记得吗?”
江潮不知是不是为了避嫌,刚刚一直带着耳机听歌。他听到裴林嘟囔了一句后,伸手取下耳机,问:“什么?”
裴林却又不想说了。他摇摇头,换了一种说法:“我妈……一个朋友去世了。”
江潮微微坐正身体,继续听他说。
然而,裴林并没有太多想说的了。
他把侧脸压在膝盖上,喃喃说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就像是……她留下的痕迹一点一点在减少。”
他苦笑道:“我都还没做好任何准备,她就那么走了,现在,居然连她身边的朋友都…有时我老会想,死亡不是人生的终点,被遗忘才是。”
江潮双手撑在身后,沉默着盯着裴林看了一会儿。之后他起身下床,缓步走到裴林面前单腿蹲下。
他摸摸裴林的头发,低声说:“还没干啊。”
裴林下意识地伸手碰碰——
刚好摸到了江潮的手背。
手下是微潮的冰冷发丝,手背是学长温暖柔软的掌心。
这点温度上的对比,不知为何竟让裴林红了眼睛。
他侧过头去,避开江潮的手掌。
江潮也不再追去。
他站起身子在裴林身旁坐下。沙发很小,两人膝盖贴着膝盖,坐得拥挤。
许久之后,江潮开口:“一个人来过,总会……有人记得。”
他没有看向裴林,只是抬头看看天花板,又低低地重复了一遍:“总有人记得,你会记得,我也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