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娘做的百家被和她熬的麦芽糖,嫌弃山里的穷亲戚……但所有的顾虑在从育儿所接到两个孩子的瞬间都被打消了。
就像三妹安慰她的,这俩都是好孩子,顶好的孩子。
就算……
苏彩秀心里涌上一阵难过,那是对她未来命运的愤懑。就算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又如何?
三妹家的知晏知微就是她的亲孩子,估计等大哥瞧见他们,心里同样也会欢喜。
悲伤的情绪只在苏彩秀心里停顿了半瞬,然后就被另外一种更为昂扬的情绪所代替了。
处于焦与不焦之间的乳鸽皮脂,被热油炸到酥脆,原本紧实的鸽皮中间形成了细小的孔洞,牙齿咬上去的瞬间,还能听见从上牙膛传来清脆的咔嚓声。乳鸽的外皮已经完全酥脆了,不仅没有留下丝毫多余的水分,甚至连乳鸽自带的油脂,都随着浇烫在表皮的热油,给完全带出去了。
但外皮的焦脆却丝毫不影响内里的柔软,苏彩秀这次从农户手中收回来的乳鸽,本就是半年生出栏的小鸽,肉质比鸡肉还要更加鲜嫩。因为风干的外皮,这份柔和鲜嫩被完全缩在脆皮之间了。
最初的酥脆过去,牙齿碰到的却是肉汁横流的乳鸽肉。
只是一口,苏彩秀脑袋里便冒出几个大字,外脆里嫩、细嫩多汁。
柔嫩滋润的乳鸽肉仿佛已经完全从家禽这个大类中跳出来了,苏彩秀咀嚼间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禽类的屎腥气,反倒像是在吃一块注了水的猪肉。
明明三妹只是用调味料简单腌制片刻的乳鸽,吃在嘴里却迸发出丰富的层次。食醋在烹制的过程中已经随着热气完全挥发了,随着咸味留下来的,是恰到好处、让人意犹未尽的清甜。
这份甜在麦芽糖小麦清香的基础上,又加入了些许糖类经过加热才有的焦香,微苦的碳味散去,涌上来的是浓烈且醇厚的焦糊气,比原本麦芽糖的甜味要淡,却更加难以忽视。
脆爽的外皮配上内里爆汁的嫩肉,苏彩秀彻底明白,这道菜前缀的‘玻璃’一词从何而来。
本以为两个大人两个孩子分食十几只乳鸽绰绰有余,结果等苏彩秀啃完数不清第几只乳鸽的翅膀后,意犹未尽地再次举起筷子,才发现土黄色的搪瓷盆已经彻底空了,只留下盆底的牡丹花印纸上,留着些许出锅前没来得及晾干的炸油,证明这盆里盛放过吃食的事实。
苏楚箐今天做这道玻璃脆皮烤乳鸽,时间花的有些久,好在回来的路上有大白兔奶糖垫着,虽然过了平日吃饭的时间,俩孩子也没觉得太饿。但等到晚餐快要结束的时候,吃饱喝足的知晏知微却是困了,绵软的包子脸皱起来,哈欠连天。
碗都来不及收,苏楚箐连忙带着他们俩上二楼洗漱,等穿着睡衣的知晏知微挨个站上小板凳刷干净牙,脑袋刚挨上枕头,知微薄薄的眼皮便合上了。苏楚箐给俩孩子掖好被子,留了盏小夜灯,才虚虚掩上房门,下了楼。
苏彩秀已经将厨房收拾干净了,甚至连着客厅里的地板都用干湿拖把拖了两遍,苏楚箐下楼的时候,她正用桶接了些水,蹲在地板上刷碗。
“咋不拿把凳子坐着?”
苏楚箐问,给她递了把木头板凳,又将熄灭的煤球炉子上用余热保温的水壶提下来,往洗碗的桶里倒了些热水,现在天气凉,用冷水洗碗寒手,次数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原来这里还有把,我刚才没看见。光记得客厅里摆着的凳子,屁股板上还刻着知晏知微的名字,怪有意思的。反正也没几个碗,我快点洗马上也就弄完了。”
热水哗哗倒进来,苏彩秀身体往后靠靠,等苏楚箐将水壶放回到煤炉上,才又重新拿起丝瓜瓤,利索地刷起搪瓷盆,“知晏和知微都睡啦?”
“嗯,他们明天还要上课,睡晚了早上起不来。”
苏楚箐将已经刷干净的锅碗瓢盆拿起来,放到水池里清干净,“睡觉前知微专门问我,阿姐明天还在不在,他们俩喜欢你,都舍不得你走呢。”
苏彩秀也笑,“这俩孩子确实招人疼。”
洗完最后刚才装脆皮乳鸽的搪瓷盆,桶里也空了,苏彩秀提着桶将洗碗水倒在院子里,转身却发现苏楚箐还在客厅站着。
“这么晚了,你还等我做啥,明天早上你不也要上班吗,赶紧洗澡睡觉去,门我来锁就行。”
见苏楚箐手里握着东西,苏彩秀本以为是钥匙,走进了才发现是几张印有工农兵图案的大团结,粗粗一看,起码有四五张,提着的桶立马就放在地板上了。
五十块钱!
如今谷送到粮站两斤算七分,五十块就是七十公斤的麦子,几乎赶得上半亩地的产量。就算老苏家一大家子不吃不喝,小半年才能攒出这么几张票子。
舍不得弄脏小袄,苏彩秀弯腰在黑色棉裤上掌心手背拭两下,擦干净洗碗的脏水,这才拘谨地问道。
“三妹突然把钱拿出来干什么?”
“阿姐刚才在路上说的时候,我就有这个想法……”
苏楚箐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