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地提前到下午两点就退出视线,却没人能奈何得了它。
就在这样一个秋末的夜晚,时序正在宿舍里点着火盆看论文,两耳不闻窗外的打闹声。
晚上十点正是孩子们洗漱的时间,天冷水也冷,他们对这事更加抗拒,往往需要于小珊和顿珠严格监督,才敷衍塞责地洗洗脸、刷刷牙。
此刻也不例外,窗外是小孩们追逐打闹的声音,间或夹杂着老师们的咆哮。
“往哪躲呢?出来,好好洗脸!”
“看你这脸花的,再不洗都成花猫了!”
“你这叫刷牙?你管这叫刷牙?”顿珠怒道,“你告诉我你牙刷碰着牙齿了吗?”
吵吵闹闹,吵吵闹闹。
时序充耳不闻,只眉头紧蹙对着实验数据一遍一遍检查,微信上是师兄发来的报告,说是他们检查了几遍都没发现错误在哪里,请时序帮忙看看。
最后是一句感慨:“什么时候回来啊?再不回来,孙院怕是要把我们几个宰了。”
时序回顿了顿,没有直面这个问题,只回复:“已经跑了一个了,再宰几个,他找谁干活去?”
“那不一样,他成天把你挂嘴边,说你一个顶我们一群。”师兄也叫苦不迭,“别说他了,我们也想你啊,人在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人一走才发现,妈的你走了脏活累活谁干啊!!!”
时序笑,笑完也顾不上回嘴,只说:“我先抓紧时间看报告,晚点还要监督小孩上床睡觉。”
师兄:“可以,万年老光棍一个,已经熟练掌握带小孩的一百种技巧,以后不当校长还能当个奶爸呢。”
就在时序对着实验数据聚精会神时,窗外忽然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叭叭两下,很是刻意。
山里时有车过,只是这附近既无行人也无落脚处,很少会有鸣笛声。
时序微微一顿,随即听见孩子们的嬉闹声忽然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巨大欢呼声。
什么情况?
顿珠他们也不看着点。
时序心道,这学校真是离了他一分钟都正常不了。
他眉头紧锁,听着外面一阵高过一阵的声浪,走出卧室,一路来到客厅的窗前,猛地推开玻璃窗。
本意是想骂人的,骂小孩吃饱了撑的,骂大人也不看着点。
冷空气伴着夜风一同袭来,吹得人一哆嗦。
话没出口,先看见校门外出现一辆白色越野车,车前灯大开着,在这下雾的夜里,像是两束探照灯一样划破几近凝固的空气。
不知为何,门卫在没有得到他允许的情况下就开了门,车上的人早早地下了车,眼下已经走到了操场上。
天冷,山里入夜就下起雾来,能见度并不高,也因此他看不清操场上的那两个人,可不妨碍他心中猛地一跳。
小孩们此起彼伏的欢呼,还有门卫不寻常的开门之举,即便没听清大家在叫什么,也足以让时序动了不该有的念想。
他连窗户都忘了关,眼眸一沉,转身大步流星往外走。
下楼时几乎是三四步台阶一起下,速度快得惊人。
穿过黑黢黢的楼道,眨眼来到操场边,他又猛然放慢脚步,只有急促的呼吸声泄露了他的迫不及待。
穿过浓重的雾气,他看见祝今夏朝他走来。
孩子们欢呼着一跃而上,围着她又笑又叫。
顿珠和于小珊也冲了上去,于小珊直接拉住了她的手。
祝今夏身旁还跟了个同龄男性,时序不认得那是谁,但他的目光也根本没在那人身上过多停留,他本能地在如雷的心跳声里捕捉她的视线。
在那片欢迎她凯旋似的喧哗里,他看见祝今夏环视一圈,最终与他的目光在半空相遇。
她穿过人群朝他走来。
他迈开步伐朝人群中走去。
她穿着厚重的黑色羽绒服,脖子上还围着纯白色围巾,未曾说话,嘴边已有白气呵出。
他只穿了一件深灰色毛衣,脚上更是仅趿着一双棉拖鞋,此刻也感觉不到冷。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时序嗓音紧绷,却还故作散漫地双手插兜,似笑非笑问她:“你怎么来了?”
祝今夏站在人群最前方,唇角一弯,眼神明亮,语气轻快说:“怎么,宜波乡是你开的,我不能来?”
时隔一个月,在月台分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而今她却跨越重山,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将临别时的戏言原封不动还给了他。
时序想问她来干什么,来蹭吃还是来蹭喝,开口却只剩一句轻飘飘的。
“能,怎么不能?”他唇角一勾,懒洋洋说,“公主驾到,也不提前说一声,有失远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