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相太医从里面出来了:“霍校尉的脉相平和了许多。”
霍翎高兴道:“那我爹是不是很快就能苏醒了?”
相太医也没卖关子:“还是要尽快清除体内余毒,不然就算能醒来,也会折损霍校尉的根基和寿命。”
霍翎神情凝重:“请问相太医,该如何才能清除体内余毒?”
相太医抚须:“我有一套祖传的金针探穴之术,若是连续七日用金针探穴之术,再配合服下我开的几副解毒汤药,应该能将霍校尉体内的余毒全部清完。”
孙裕成心下大喜,恨不得给相太医跪下磕头,求相太医赶紧出手。
霍翎却听懂了相太医话中未尽之意。
相太医是端王从京师带过来的,如今他们需要相太医出手,耗费如此大的功夫救人,自然也该请示端王,得到端王的许可。
“我本就想亲自去向端王殿下道谢,相太医要是不介意,我随相太医一道过去。”
常乐县衙的庭院,与整体建筑风格极搭配。
霍翎穿过长廊,就见一片修整得极宽敞的平地。
平地中间摆满了兵器架子,还竖起了几个箭靶,只在周边零零散散种了些花草。但这个时节,万物枯败,那些花草也没能幸免。
要不是相太医说这是庭院,霍翎还以为自己来到的是练武场。
庭院中央,端王打扮得颇为闲适,正在摆弄手里的弓箭。
他从箭筒里抽出一支黑色箭羽,搭弓上弦,箭如流星,正中最远的箭靶。
等他重新放下弓箭,相太医才上前请安。
端王的目光从相太医身上一扫而过,顺势停在霍翎身上。
霍翎自相太医身后走出,缓缓行了一礼,被宽大帽沿遮住的面容沉静如水:“臣女给端王殿下请安。”
礼未行完,弓箭先一步拦在霍翎面前,止住她下蹲的动作。
霍翎认出这正是用来射野兔的那把弓箭。
她的视线沿着线条流畅的弓箭,一点点上滑。那遮挡住大半面容的兜帽,也随着她的动作,缓缓向后滑落,露出一双静水流深的眼眸。
端王手腕一转,收回弓箭:“霍姑娘一路辛苦,不必如此多礼。”
“多谢端王殿下。”霍翎站直,又看向一旁的相太医,“臣女还有一事请求端王殿下。”
端王:“若事关相太医,只要相太医愿意,本王自然也不会阻拦。”
相太医也是在宫里混迹多年的人物了,得到应允后立刻告辞,没有再留下来打扰两人。
端王这才看向霍翎:“你来得比我预计的要快。”
霍翎抿唇轻笑:“一路没敢耽搁。”
憔悴的美人也是美人,端王看着她略显倦怠慵懒的眉眼,声音也愈发温和:“除了有魄力外,你还比我想象中的有勇气,竟敢孤身一人来常乐县。”
霍翎唇角笑意更深几分:“殿下这话,仿佛常乐县是个龙潭虎穴。”
“难道不是吗?”端王道,“我听说你进城时,何泰为难你了。”
“有殿下在,于我而言,常乐县便不算龙潭虎穴。”
端王没想到霍翎会这么回答。
她几乎是在明晃晃告诉他:她敢孤身前来常乐县,是因为他在常乐县。
愣神之际,霍翎微微歪头,笑问:
“况且,我来这里,不正是殿下心中所愿吗?”
端王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霍姑娘真是能言善辩。”
“不比端王殿下心口不一。”
端王平生第一次,被人挤兑,不仅不生气,还颇觉有趣:“看来知道霍校尉平安无事后,你心情好了许多。”
霍翎收回笑容:“我不害怕常乐县有什么危险,不害怕何泰的算计为难,唯独害怕爹爹就这么离开人世,害怕自己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这几日我时常做梦,梦到他鲜血淋漓躺在我的面前。”
话到最后,她的话音里已染上了哽咽,眼尾更是被泪意晕染得嫣红。
黑色兜帽边沿绣了一圈火红色狐毛,在这抹火红的映衬下,她因长时间赶路而苍白憔悴的脸更显可怜,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端王右手微抬,几乎忍不住去触碰那圈火红色狐毛,终究还是重新背到身后:“霍校尉已无大碍,你不必惊惶。”
霍翎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淡漠的人偶尔示弱,温柔的人偶尔强硬,往往会起到出乎意料的效果。
端王前几次见她,看到的都是她机敏巧思、进退得当的一面,如今她借着赶路多日的憔悴和父亲病倒的痛苦,在他面前流露出软弱姿态,却又不能一味软弱。
“是我失态了。”
端王放下手中的弓箭:“我送你回屋。”
刚走出两步,袖子就被人扯住了。
他微微侧身,恰好撞入霍翎的眼眸。
眸中的水色已消散无踪,方才的脆弱仿佛只是端王的错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