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谧如画的窗外,双瞳如墨。
——谢氏高门,什么事会比嫡子之死更重要?
——江湖朝堂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区区谢家子哪来通天本事,竟能瞒天过海,藏住云裳三年之久?
晚风渐起,眼前迷雾骤散,盘桓在脑中许久的种种突然有了答案。
——原是“皇恩浩荡”。
“王氏一夜暴毙……”
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她倏而收回视线,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开口:“莫非是玄武舍中人问出了别庄里发生之事,知道云裳的出逃与王氏有关?”
没等五影品出她话语的别扭之处,姬珣脸色微变,抬起头道:“疾风,除却那些护院,那日离开别庄时,可有旁人瞧见?”不等对方应声,想起别庄对过即是集市,姬珣脸色愈沉,“看清云姑娘样貌之人多不多?”
“这……”
“小侯爷!”不等疾风斟字酌句,宋晞神色微变,突然出声打断道,“小女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小侯爷相助。”
“怎么了?”姬珣凝眸而望。
“王氏身旁有一贴身侍婢,名唤翠微。”宋晞搁下茶杯,语速飞快道,“那日若非她相助,我断不能如此顺利地出逃别庄。”
王家女尚且难保性命,若是被玄武舍中人知晓翠微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宋晞紧握住杯盏,面色越发凝重。
“疾风?”姬珣陡然回眸。
“爷,”疾风近前一步,拱拱手道,“属下亲自去!”
姬珣轻一颔首,又朝左右道:“再找几名和云姑娘身形、年龄相似的姑娘,身手要好,往东、南、西、北,陆路、水路各走一走。”
“爷是说?”疾风眼里浮出不解。
“是不是玄武舍一探便知,再有……”
姬珣紧拧着眉头,垂眸而望。
一桌之隔,宋晞正端起茶杯,微蹙着颦眉,低眉浅啜。
夕阳余晖透过满窗花树,碎成万千丝绦,拂经鬓边,掠过眉眼,在她身旁落成万千光点,颤动、起舞,流连不去,似只盼入她眼眸。
婉娩绰约,皎皎如月。
恰如经年梦回,故人旧模样。
“若真是他们,”眼里若有浮光一闪即逝,再次抬起头时,姬珣的声音愈发凛若霜雪,“给他们找些事做,离侯府越远越好。”
“是!”桌边众人齐齐应答。
“今日去叶府可有发现?那赏菊宴可有意趣?”
说完谢府中事,姬珣又问起叶府之事。
“爷,”水影近前一步,一边取出袋里满是青苔的花泥,一边回话道,“这是在叶府后园发现的,云姑娘说,爷一看便知是何意。”
看清泥里的桃花瓣,姬珣目光一顿:“桃花?”
宋晞颔首,解释道:“叶语说,落雨那日,苏世子夜半方归,路过府中晴烟阁时被绊了一下,发了好大的火。”她垂目看向桌上的桃花瓣,眯起双眼,“看起来,苏世子不只进了闲梦楼,还去过锁春池。”
倘若他两人不曾去过锁春池,没能发现所谓落水之地的可疑之处……叶府里这些桃花瓣……苏升是误入,还是被人当成了替罪之羊?
再有,去往锁春池的路只落日门一途,闲梦楼上下为何没人见过苏升?
“他自小怯懦怕事,说他和谢逸之死有关……”
宋晞目色渐沉。
证据指向之事实在叫人难以置信,可破案从来只讲证据,不问人情。
倘若今日发现桃花瓣之人并不是她,而是旁的什么人,锁春池之名城人皆知,谁人都会第一时间想起前日在此失足的谢逸……
“他性子软绵,有时不免缺乏主见。”宋晞正凝眸思忖,对过的姬珣倏地站起身,一边替她续茶,一边道,“若有人在旁撺掇,此事或不可一概而论?”
“撺掇?”宋晞抬起头,“什么撺掇?”
姬珣敛袂落座,正色道:“有一事还没来得及告诉姑娘。那日陪同苏升去闲梦楼之人,或许不止子悠先生一人……”
“陈三?”
听他三言两语说完东颍陈氏的前世今生,宋晞眼里的疑惑不降反升:“子阶初来乍到,那陈三也不是南州人,他二人为何会相识?陈三是何模样?”
“圣女不知?”金影突然开口,看了看姬珣,一脸愕然道,“琳琅夜市,栗子摊前,锦衣公子。”
“是他?!”
沾了夕阳余晖的浅眸瞪得浑圆,宋晞原本井井有条的思绪突然打了结。
两次主动出现在她面前之人即为东颍陈氏的三公子,陈三?
东州商贾之子,为何会认识鲜少入世的靡音族圣女?甚至连她背上的鸾凤图腾都一清二楚?
还有那些似是而非之言……
“如何?”看她脸色瞬息万变,姬珣忍不住开口,“想起什么了?”
宋晞幽幽回神,微蹙着眉尖道:“只是不解,苏升和陈三一南一北,一商一仕,何以如此投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