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署平日内,不会有这样多的白身译者,只因近日忙碌,才寻了些通晓各国文字的人帮助署内译官。
冯令君冯姑娘,便是其中之一。
郑明珠便同这位冯姑娘住在一处。
翌日晨起。
郑明珠本准备先去面见萧玉殊,但侍从说这人一早便出去处理公务,没在官署内。
虽说这次借住,算是萧玉殊心软帮忙,并不真指望郑明珠能做个临时译官。但她随着冯令君去了后堂,几人互相商讨琢磨,倒加快了不少进度。
大半日便这么过去了。
“郑姑娘若是累了,便先去歇着吧,这本就是我们的事。您能来帮衬一二,我们已轻松不少。”冯令君见郑明珠隐有倦意,贴心提议。
郑明珠点点头,不推却,随即起身向外走。
“昨日,萧谨华为何也在官署外?”她忽地想起,随口问。
“各国俱闻陛下衰病,此次朝见,多有心怀不轨之人。故而这次,偏要办得盛大繁闹,免得这些小国看出破绽。几位皇子皆担了职,陈王殿下监城防军务。”思绣解释道。
“似乎….四殿下也在。”
正说着,郑明珠在一间安静院落前顿住脚步。
萧姜目盲,自不能如陈王晋王一般处理公务,但此次接迎外使,仍是将他请了出来。
陛下重病,多半是姑母所为。这其中,自是折辱多过于重视。
且看案上的粗食淡饭冷茶,便可窥一二。
萧姜似乎不恼,还真自己寻了个打发时间的活;
他手中拿着一尊玲珑玉雕,轻轻抚探片刻,交给身侧的小侍。
“甲等。”
而后,又从贡箱中拿出另一件金器,重复如此。
郑明珠悄然入内,不动声色接替了那小侍的活计。接过萧姜递过来的贡物,归类安放。
“甲等。”
“丙等。”
丙丁两等的玉器成色差别不大,郑明珠一时间拿不准,速度便放缓了些。
“在最后的箱盒,郑姑娘。”萧姜提醒道。
郑明珠一瞬错愕。这次萧姜久久没察觉,还以为这人没认出是她来。
“我的脚步声,就这么明显吗?”
萧姜弯起唇角,并未回答。
脚步声是其一,刚才做事入神,他没注意到这点声音。是在交递金器时,少女倾身过来,那股淡淡的梅蕊气味飘散。
往日里没这般清淡的,许是昨日住在官署,未曾熏香。
若不然,总能第一时间辨认。
“在这见到我,不意外吗?”郑明珠语气轻快,带着些自得。她自己都不觉,像是个讨好夸赞的孩童。
昨日官署外发生的事,萧姜有所耳闻。他轻声哼笑着,不吝道一句:
“郑姑娘聪慧,不日便能青出于蓝。”
人嘛,都是一样的。
好心性,好颜色,柔情似水,再装出几分唯君不可的真心。
又有几人能逃过去。
萧姜虽眼不可见,但也听闻郑明珠形貌昳丽,更胜郑家另外两个姑娘几分。
就算没有他的指点,郑明珠也未必得不到晋王的心。反之,他对郑明珠给予的“庇护”,倒是有所受用。
“可是,他虽答允我住在鸿胪寺,态度却冷淡。”郑明珠心中有数,昨日的请求,也不过是萧玉殊念着前两次的恩情罢了。
“过去几年,我待晋王殿下也算恭敬谦婉。”
她讽刺过萧谨华,欺负过萧姜,待萧玉殊已算仁至义尽。
“他到底要何时才能动心?”
郑明珠絮叨着,吐露着自己的烦恼心绪。在宫里,明枪暗箭难防,她没什么能倾诉的地方。
萧姜这个毫无威胁的人,倒成了树洞一般。
说白了,她没把萧姜当个人。
“不必焦急,早晚而已。”
“也是,你这般处境,都敢肖想二妹妹,我有什么可担心的。”郑明珠突然释怀地笑了。
萧姜抚触贡物的动作一顿,麻绸下的眼神黯了些,随后哼笑着,并未答话。
先前几年,郑明珠把自己的目的性摆在明面上,性子又骄横。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萧玉殊又是最淡利而重义之人,怎能区区几日被感化?
徐徐图之就好。
最后,萧姜还是给出了个俗主意;洗手作羹汤。
“还得多谢你,木匠殿下。”郑明珠揶揄着。
“用心些。”
“是,萧夫子。事成之后,我便做主给你封王封地。”少女轻快的脚步声渐远。
封王封地?
萧姜指节轻叩几案,面上笑意越来越甚,藏着复杂的情绪。
挺好奇的,这个不可一世的姑娘,幻梦破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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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萧姜那归来后,郑明珠得知,晋王大概傍晚才能回到官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