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笑个不停。
谁让那李秀才实在太离谱了啊。
纪元也还好些,他作为小三元,没人敢对他不敬。
其他正荣县的书生满脸涨红。
负责此次宴会之一的李勋也是如此。
看李勋的脸色,此事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还有人故意调侃正荣县的秀才:“你们是不是也要去望春楼看看啊,就是那老鸨不允许你们县的秀才过去。”
“你们胡说什么,我们才不像李秀才。”有人反驳了一句。
谁料对方直接道:“是吗?是不像他去嫖宿,还是不像他作诗很差啊。”
这种恶意已经非常明显。
稍微想想就知道。
不是所有人都会追捧正荣县的人,其中眼红嫉妒的不在少数。
今年童试前三名,两个是正荣县的,这就够让不少书生眼热。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嘲笑的机会,还不快些说。
这些读书人酸起来,那可更是没完没了,说他们小肚鸡肠,都是夸他们了。
见众人笑个不停,许春也道:“那李耀众都被我们县令除名了,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哦,他除名了,你呢?你不是要赌钱吗。”
又有人笑出声。
许春奋起读书,得了最终成绩第十,同样被人侧目。
放在外面,或许没人敢再提。
但这会在宴会的人,最低也是秀才的功名,大家都是一样的,自然也不怕什么。
蔡丰岚皱着眉,纪元同样叹口气。
该来的还是会来啊。
白和尚倒是无所谓,他只是好奇纪元会怎么做。
若今日不能就此打住。
以后正荣县的学生见一次,就会被笑话一次。
只看正荣县李勋的脸色,这明显是常态。
纪元看着湖水,看着落日,开口道:“把酒送春春不语。”
原本热闹的众人看了过来。
纪元要作诗?
开什么玩笑,方才他在正厅念的赋得体简直堪称打油诗,此刻作诗,难道就成?
不过这开始的一句,倒是有些意思。
只听纪元开口道:“有纸笔吗?”
自然是有的。
还有人现场比书画呢,怎么会没有纸笔。
纪元接过来,抬手写了第一句。
把酒送春春不语,黄昏却下尖尖荷。
折取一枝入城去,使人知道已春尽。
春来谁作韶华主,春去诸芳芳犹开。
梦醒忽惊身是客,一湖莲花伴船归。
纪元颇有些紧张情绪,这是他头一次自己写诗,虽说昨日临时抱佛脚,但也确实沾染写诗书习性。
最后在诗后落笔,化远三十四年夏,纪元。
夏日写的是春日诗?
众人围上来,仔细一读发现,这并非春日诗。
而是正儿八经的盛夏诗。
甚至是有时间跨度的诗。
诗的第一句就在送春,春天却并不在意。
黄昏的时候已经看到湖面尖尖的荷花,摘了一朵进到城内,这时看到未开荷花的众人才知道,原来春天已经过去了。
春天里百花争妍,谁才是韶华的主人?
谁都不是,因为春天过了,花还在继续开。
睡醒之后忽然发现自己也并非这里的主人,跟着身边盛开的莲花一起回家。
生员们在这争来争去又有什么意思。
谁也不是春日韶华的主人。
春日还会来,春日的花开败了,夏日还有花继续开。
争一时的艳丽,又有什么用呢。
你我不都是这里的客人,总有一日,都有回去的。
这诗没有写夏,却是盛夏的场景。
没有写人,却是人的处境。
纪元放下笔,见众人沉默无声,还以为自己又写了打油诗。
要说格律意境,自有许多不足。
可用在如今的场合,意境偏偏合适。
还有一层意思是,春天都过去了,还真争论谁才是最好看的那个,不觉得没意思吗,总有更好看的存在。
当年的事情早就过去了,还要争论不休吗,到现在还要提起,难道就有意思了?
这指的当然是李耀众的事。
纪元想了想,在最后写下题目。
《无题》。
确实没有题目,糊弄过去完事。
“春来谁作韶华主,春去诸芳芳犹开。”
“写得好啊。”
“我还是更喜欢这句,梦醒忽惊身是客,你我不都是府城的客人吗。”
“想家了,我们初夏过来,如今盛夏,也是到归家的时候。”
原本热闹的宴会,因为这首诗变得安静下来。
不少人也没玩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