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不在意学生考前犯错,犯错可以改。
可一时看不住就犯错,这正荣县对学生看顾的太严密了。
这些学生可不只是要学习,以后是要当官,要经历风雨的。
这点事情放在以后,那就是微不足道的谈资。
当然了,现在确实是天大的难关。
他也理解。
右训导继续道:“你们的程教谕,我之前接触过,太天真。”
程教谕,太天真?
李锦,蔡丰岚抬头。
他们都觉得程教谕是老狐狸一般的人啊。
右训导看出大家的表情,今日心情好,干脆给他们上第一课。
“合远县那四个赌博的书生,他们身边没有其他学生吗?这一路同吃同住,他们怎么就没有去赌。”
“你们正荣县的学生,出了个酸诗狎妓的,还有个很不错的李勋。这又是为何?”
“可见环境确实能改变人,人也要适应环境。”
“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蓬草在麻地里面,不用扶也是直的。
白沙放在黑色的土地里,很快就会变成黑色。
你是不扶而直的蓬草还是与之俱黑白沙?
大概还是取决于自己的。
“而你们程教谕,一味让县学变成学子们专心读书的圣地,出了你们县学,以后又要怎么办。”
“所以说,他天真,他想培养圣人,可圣人也需要磨炼。”
“丈夫贵不挠!可知?”
右训导说着说着,感觉自己话多了,看向年纪最小的纪元,因为纪元一直在往他的画上看。
右训导随手拿了个卷起的画卷,轻轻敲了他一下:“训导说话,怎么不听。”
不是不听,是看到府学右训导的画感到惊讶。
那画风,他有些眼熟。
房老夫子的画技便是这样。
当然,房老夫子的画风更成熟。
一定要说的话,这幅画像半成品,也想模仿房老夫子的拙劣之作。
纪元赶紧道:“并非,只是觉得这春景图很好看。”
“好看吗?”府学右训导笑,“本官模仿乌堂先生,确实有些像。”
乌堂先生?!
纪元心中震惊,忽然想到房老夫子临行前让自己带上的两幅画。
说是若有需要,就把画卖了换钱。
房老夫子如此自信,必然因为画很厉害。
纪元书画全都承袭房老夫子,对他的画技再了解不过。
眼前右训导明显是在模仿他老人家。
纪元思索片刻,大着胆子道:“但若乌堂先生来画,约莫不是这般。”
说罢,纪元干脆上前,随手拿了个画笔。
右训导大惊失色:“不是这个!画笔用错了!”
纪元却已经撸起袖子上手。
在春景图河岸的柳树上轻轻一点,又顺着线条往下。
原本死板的柳树,瞬间活了过来一般。
“倘若乌堂先生画,会更重其中细节。”
说着,纪元又抽出一张纸,这下右训导只上前去看,并不阻拦了。
只见画纸上的柳树春景图,只有一棵柳树,却能看出蓬勃的春色。
比他这什么河边,什么柳树,什么游人,不知高明到什么地步。
“是了,这才是乌堂先生的风格。”
“既真又幻。”
真是觉得乌堂先生的画着实精妙。
幻是觉得,每幅画上的东西,都像有着自己的灵魂,那不就是幻了吗。
“好,画得好。”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字写得漂亮,画也不错,文章更是大成。”右训导越看纪元越满意,甚至想让自己夫人来看看,什么才是模仿了乌堂先生的手笔。
郭夫子,李夫子都看傻了。
他们都没想到纪元胆子这么大。
但也知道纪元平时练习这些,倒也不意外。
意外的是,右训导竟然大加赞赏。
纪元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连画画也如此出色?
纪元拱手:“学生唐突。”
“不仅是这画,也想说一句,入兰芷之室,久而不闻其香。”
跟好的环境一起,就可以让人变好。
“学生县学的教谕并非天真,他是在创造一个兰芷之室。”
“若天下间许多人,都如他这样天真,想来才是圣贤书里说的风俗既正。”
学生的教谕才不是天真啊!
他能不知道创造一个跟外界隔绝的环境不好吗?
他知道。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教谕他是想给大家创造一个好的环境,让大家都变好。
如果人人都能像程教谕那样。
风俗早就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