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里呢?”
女人好似一下子明白了什么,面上浮现出激动的神色。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这里了,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啊?我在桥上呆了好久,从来没人能看见我,我跟他们说话,也没人能听见。”
孟园沉默了一会,才道:“你忘记以前的事了吗?”
女人点了点头,神色间一片茫然。
“你的名字也忘了吗?你叫什么?”
似乎是第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女人呆了一下,而后慢慢露出恍然的神情。
“啊!我记起来了,我叫秦雪!”
轰的一声,仿佛一枚钥匙打开了一扇回忆的大门,顷刻间,秦雪便记起了所有。
原来她叫秦雪,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农村家庭里,家里还有一位弟弟。从小秦雪就是品学兼优的代名词,高中就开始给人当家教赚自己的学费与生活费,高考考上海都最好的大学,从那个落后的小山村走到了海都这个一线大城市。
成年后,她再也没找家里要过一分钱,当然要了也不会给。
秦雪从未抱怨,她明白这就是自己的命,但她仍旧怀揣着极大的希望,觉得能靠自己走出不一样的人生。
她也确实做到了,以优异的成绩自大学毕业后,她进入了知名大企业工作,短短时间便站稳了脚跟,她的优秀在同龄人里出类拔萃,被无数人视为榜样。
可惜命运大概总是无常。
家里弟弟到了年纪,要钱娶老婆,爹妈无休止地找她要钱,秦雪一开始给了,后来一次又一次的索取令秦雪感到心寒与疲惫,于是她不再给钱,拉黑了父母的联系方式。
然而不知父母从哪里找到她的公司,找上门来大闹,说她不孝冷血不感恩。公司领导认为她品行有亏,也或许是那一场大闹令他们觉得麻烦不想沾染,总之,秦雪被辞退了。
父母要求秦雪回家,他们已经在家乡给她说好了亲事,只等她回去就能成为富家太太享福。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对方给了父母八十万的彩礼费。
秦雪躲在自己的出租房里,父母就在门外砸门,一边哭诉她的忘恩负义。
秦雪感觉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变得异常,仿佛她真的是个品行不端没有良心的白眼狼。
她的生活、她的人生都被父母给毁了。
她感到绝望,她不知该如何摆脱他们,她试过离开去别的地方,可父母会报警说女儿失踪,警察很快就能找到她的位置,然后便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劝说。
他们就像是跗骨之蛆,无止境地缠着她,吸吮她的骨血,不把她榨干不罢休。
因为——“你就是我们生的,生来就欠我们!”
好吧,好吧,那我将这条命还给你们,死后我便不欠了吧?
那一个雷雨交加的夏日午夜,秦雪穿着自己最喜欢的白裙子,来到这座大桥上,从上而下纵身一跃。
“原来是这样啊……”
秦雪微微笑了一下,这笑容里带着解脱的轻松,仿佛终于卸下了一身重担。
即便忆起自己的死亡,她也并不觉得难过,而只觉得快乐。
“我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好像要飞起来的样子,这位大师,请问我是要去阴曹地府了吗?”
秦雪看着面前的女人,疑惑又好奇地问。
孟园摇了摇头,如水般的黑眸温柔地注视着她:“你快要消散了。”
自杀的魂灵相当于主动断了自己的往生路,即便身具功德,也会消散于天地间,化作新生魂灵的一部分。
秦雪听完,却是粲然一笑:“那真是太好了!往后世上再也没有秦雪了,当我再出现,就是一个全新的魂灵,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
她不要这个名字了,她要斩断与那个家庭,那一对父母最后的牵绊。
“谢谢您,大师,让我找回了自己的名字。不过以后,我就要彻底舍弃它了。”
秦雪冲孟园挥了挥手,以作告别。
秦雪不再抗拒那股牵引自己向上飞起的无形之力,女人的魂灵逐渐飘飞起来,纯白的裙子飘荡着,在这暗夜的背景下,像是一个纯白的风筝逐渐升空。
风筝越飞越高,最后变成一个小小的光点,好似化作了一颗闪烁的星星。
孟园仰起头,一直目送着她缓缓远去。
小蛇也昂着脑袋,静静地望着这一幕。
许久后,一人一蛇仍驻足在原地,有夜跑的路人经过此处,忽而喝道:“诶!干什么呢?”
孟园回头,那人说:“可不要想不开啊!”
道人轻轻笑了笑:“没有。”
那人这才狐疑地跑远了,一边跑还一边回头。
她低下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出报警电话。
秦雪的灵魂一直守在此处,说明她的尸体还在这条河里,也就是说,这么久的时间了,她的父母都不曾为她收尸。当然也可能他们根本不知道女儿已经离世,或许说根本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