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有任何义务吗?他吃你的,用你的,将来不为你付出,难不成还想享受什么高级趣味、追求自己的爱好梦想?不说他未必有能耐接我的位子,就算有,世上有本事的人何其多,选他,这是抬举他。”
毋怪祝双姮见外,月闻江称月栖意是“妈妈”,称她与祝婵真都是“祝女士”,月栖意的其他亲戚也不是他的亲戚。
仿佛他只有妈妈,没有叔伯姑舅,当然更没有后爹。
见月栖意欲言又止,祝双姮叹息一声,摸摸他的头发,道:“有什么好心软的呢,意意,那毕竟,只是个外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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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愈逼愈近,气温愈升愈高,白日里出门日光会灼眼,入夜后也是暖意融融。
可月栖意体质阴寒,还要穿薄毛衣。
奶油色的衣料将他衬得愈发柔软温和,他半卧在花房的藤编摇椅里,月光从紫藤萝的缝隙间淌入室内,淌入他长河一样的发丝间。
他肤色实在太雪白细腻,像一捧漂浮在午夜花丛里的云朵或是泡沫,柔白绵软,轻盈到要融化在掌中。
然而白中又泛粉,鲜妍如同初绽的花骨朵儿,无端惹人心颤。
夜风与花香熏蒸得月栖意昏昏欲睡,恍惚间,他仿佛听见了蝉鸣。
他又变回了一个很小、极小的小孩,比现在的月闻江还要小上许多岁,才刚刚能流利地说长句。
月菱茴将他搁在膝头,以满怀爱意的拥抱姿势。
天气也比现在要更加炎热,蝉噪令人难以入眠。
月菱茴掌心里趴着只小蝉,对他道:“宝宝看,这就是小知了,你摸摸它吧。”
月栖意好奇但又有所顾忌,因此他只伸出一小段食指,轻轻戳了下知了的黑壳。
知了猛地振动翅膀,月栖意一惊,钻进月菱茴怀里。
月菱茴忍俊不禁,亲亲他道:“没关系的宝宝,知了不咬人,我们不怕呢,宝宝跟它说说吧,说你的愿望。”
月栖意作为很讲礼貌的小孩,对于提出要求会有点害羞,似乎担心让小知了觉得困扰似地,他回过身,真挚道:“小知了你好,中午的时候我想要睡一会儿,你们聊天的时候可以小声一点吗?”
蝉鸣声依然喧闹,月栖意有点失落,月菱茴鼓励他道:“没关系,小知了可能没有听到,我们以后经常和小知了说,好不好?”
月栖意此后的确经常说,和小知了讲述自己的烦恼和快乐,最后再请它们在中午时稍微小声一点,只需要半小时就好。
后来蝉声的确弱下去,因为夏天结束了。
月栖意睁开眼,望着头顶缠绕的藤蔓怔怔出神。
方才祝双姮说的那番话,从道理上来讲难说对错,但从情感上,月栖意并未感受到两端矛盾的拉扯。
因为他潜意识里甚至不曾迟疑,就偏向了祝双姮这边。
祝双姮爱他,她是长辈,因此先爱他,同时她性情洒脱又忙于工作,因此亲人之间并不黏糊,更像朋友。
月栖意因此也爱她,不需要学习不需要领悟,长辈的爱如同阳光下小动物的皮毛,脸颊贴住、然后亲昵依赖地蹭一蹭是月栖意的本能。
月闻江也爱他,是这个小孩主动建立联结,因此先爱他。
月栖意也以为自己会爱他,他学着去接受“妈妈”的称呼,去亲吻这个小孩,对他说“我也爱你”。
可他当真能如同月菱茴爱他一般爱月闻江吗?甚至少一些,如同祝双姮一般、亦亲亦友地爱。
……或许,他一点都不爱月闻江,他无法变成阳光下小动物的皮毛,然后去爱月闻江。
月闻江寻到花房时,便瞧见月栖意坐在藤椅上,夜色呈墨水蓝,掩住他另一半侧脸。
而向着他的这一半侧脸迎着湿湿冷冷的月光,肤色比月光更瓷白,一颗颗晶亮的眼泪不停歇地滚落下来。
像故事里眼泪会变成珍珠的美人鱼。
月闻江急忙迎上前,一面用手背给月栖意擦眼泪,一面焦灼道:“怎么了,妈妈你怎么哭了?”
月栖意这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才意识到脸上有眼泪,他恍惚道:“没有,我在想下部戏的角色。”
月闻江登即道:“但你眼睛还没养好,不能这么哭啊……要不换点别的演吧?”
月栖意轻声道:“闻江,之后你可能会要跟姑姑学一些东西,在不上学的时候,用休息时间学,你愿意吗?”
月闻江端详他须臾,道:“我当然愿意……意意,你不要哭,只要对你有好处我当然愿意。”
“吃不吃橙子?”他从兜里翻出个橙子道,“来找你的时候怕你饿,就拿了一个。妈妈,我给你剥橙子吃,好不好?你要不爱吃,我兜里还有果冻小蛋糕什么的,要不吃小蛋糕?”
月栖意怔怔望着月闻江,眼泪却是一刻不停,甚至越发汹涌,在眼眶里积蓄得圆汪汪,而后整颗涌出来,“啪”一下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