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底掠过一个念头。
是舟微漪。
这个答案颇让人放心,于是我很快又垂下过于沉重的眼,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已是子夜时分。窗外夜色浓稠,像是蒙着一层幕布,一点微弱星光也不见透进来。
房中的明珠散发着温润的光芒,这一丝光线足以我看清房中的一点事物。
我借着微光,视线缓缓下移,落到自己清癯苍白的手腕上。
盯着手,好像很新奇般看了看。
纵使手腕上并没留下什么痕迹,我却像还能察觉到皮肤相触时的温热触感一般。
是舟微漪吧?
我回忆起“梦”中所见。
只是思绪飘一会又飘了回来,我想到先前在秘境中淋了一身血雨,外衫在后来的对战中自顾不暇,弄得很脏,顿时全身都有些不舒服起来。刚想起身简单沐浴,至少将衣物换过一身,才发现我身上从里到外,都被换上了柔软贴身的新衣,自然,也很洁净。
我随身带着的侍卫或侍女,没有我的命令,并不会做这样贴身的事——所以,是谁给我换的?
我略微迟怔,门被轻轻推开,舟微漪好像无时无刻不守在附近那样地正好走进来——其实我有些怀疑正是如此。
房间外的清新凉风吹入房中。
回廊上微薄的光打在舟微漪的身上,显得他此时看上去颇有一些神仙气度,那头银发在光芒下更显得熠熠生辉。
我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阿慈。”舟微漪还未走过来,便盈盈笑看着我,“……我也猜你该醒了。”
“嗯。”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问贴身衣物的事。
我又不是姑娘家,换就换过了,问舟微漪这种事显得太计较了。
房门重新被合上,隔绝开了深夜凛冽霜重的寒意。
舟微漪走到了我身侧,没点灯——修士虽可以夜视,房中也有明珠微光,但在明亮环境下看的也更舒服一些。
何况深夜我二人聚集在此却不燃灯烛,看着像是偷情秘会一般,有些奇怪。
我随手要催动房内布置的阵法,点亮烛光,舟微漪却按住了我要点灯的手,声音从上方平静地传来,“你刚醒,眼睛不适应亮光。就这样吧,也看的清。”
我:“……”
我想说我倒也还没有那么娇气,舟微漪已经将话题转向另一个方向。
他不是空手来的,不知从哪掏出来的一支小药瓶,放在我手心。
“只吃两枚。丸药,好入口一些。”
刚睡醒,我还有些眼前发懵,乖乖地“噢”了一声,将那药倒出来吞服下去。
舟微漪递了茶水过来,让我喝水吞服完又漱过了口,十分配合地做完了这一切,我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我现在恢复了一些力气,自己站起来处理也是可以的,不必劳烦舟微漪在一旁照顾。
身体比之前病过醒来的几次都要轻松一点——我乐观地想,看来状况也不算太严重。
“阿慈。”
舟微漪突然喊了我一声,语气显得很漫不经心一般,但我望过去时,舟微漪的目光分明像钩子一样挂在我身上。
“……”从舟微漪的脸色来看,状况还是很严重的。
哪怕在黑暗当中,我也察觉到舟微漪此时的神情有些不善。
“此次历练,并非你愿。我也知晓,你受了许多委屈——”
前面这些都是铺垫,我不动声色地听完,见舟微漪微微一顿,唇抿起来,除去肃然之外,竟隐隐显出几分委曲求全来。
“但我却希望,你今后若是遇到类似的事,务必先保全自身。在冒险之前……多想一想哥哥。”
“……?”
我迟疑地想到,想你做什么,作为榜样,激励斗志吗?
大概我此时的困惑神色太过明显,舟微漪笑起来——很明显是被气笑的那种笑。
“我的意思是,想一想你哥哥万一失去了你,会有多可怜。”
“你是我从舟家带来登仙宗的,自然也要不容任何闪失地带回去,要不然,你想……”舟微漪顿了顿,我直觉他将原本的那句话咽了回去,似笑非笑地答,“你想要哥哥记你一辈子吗?”
修真者的寿命很长的。
我看着舟微漪想。舟微漪这样重情义的君子,骤然失去手足,或许会伤心一阵,但也不会太久。我在他漫长生涯中所占据的时光实在是太短,很快,就会被更多的同行之人的痕迹抹平。
微不足道。
哪有他说的那么严重……一辈子。
太长了。
自然,我心中这么想着,也没有表现出来,不然舟微漪肯定会更加生气。
我的确看得出来,舟微漪在生气。
但他的怒火展现出来,偏偏就是这样软绵绵的、好像毫无力度那样。甚至让我心底有一些发痒,想要更加恶劣地作弄他。
舟微漪实在太好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