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走去,终于,在一张卧榻的后方,又叫她寻到一扇仿是暗阁的门。一时不及多想,推了进去。
眼前漆黑一片,连个窗影也无。李霓裳摸出方才仓皇逃走之时唯一带上的火折,点亮,照了下周围。
这是一间窄仄的暗室,靠墙堆放箱笼,应是此间那位女主人从前用来收藏杂物的地方,一道木梯架墙往上,通往她方才看见的那座阁楼。
李霓裳打开脚边一口木箱,看见内中满满皆是书册、文稿,以及画轴之属。再开几口,依旧如此。
莫说箱中是否是个好的藏身之所,便是她想藏,也是藏不进去了。
她只能放弃,又后退几步,仰面望向天花,忽然砰一声,仿佛有物从她头顶飞下,惊得她猛然转颈。
原来是她方才后退之时,不慎碰到了一口搁在高处的木匣。
那匣狭长,掉落在地,摔开了原本挂着的一只小锁,从中甩出一副卷轴。
卷轴并非一般纸画,而是绢卷,落地之后,一下散开,扑在了李霓裳的脚前。
寂静深夜,突发如此声音,李霓裳实被吓得不轻,心跳得险些蹦出喉咙。
她定了定神,慌忙蹲下收着画轴。
从前在齐地的那座治病行宫里,为了打发日月漫长,她也常常阅览书画。然而此刻,又怎容她细看。
那卷轴虽被木匣护得极好,质地还是有些泛黄了,想是确实有些年头,画的内容,似是一副仿古洛神图。
她匆匆忙忙卷至角落,又瞥见几列小字跋文。正待全部卷起,“崇正十五年”的几个卫夫人体,忽然映入眼帘。
这是她父皇的年号。
崇正十五年,那是多久远前的日子了?
那个时候,她的父皇还在长安,她也没有来到人世。
而她降生在了这个世上,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一缕莫名的悲凉绝望之感,突然向她袭来。
她整个人只觉倦怠万分,再没有了逃跑或是做别的任何事的力气,不由地慢慢软坐在了身后的一只木箱角上。
“余素好丹青,尝遍游四方,瞻习古圣手之韵致。去岁仲冬,应云郎之邀奔蜀,以观壁画,果未欺我。花朝节后,我欲思归,云郎不敢留,我亦应他求,再临壁画,然,画中人以吾貌代之,云郎亦一并入画。云郎甚喜,然余心戚戚焉,恐祖师怪余不敬。”
“以告:余非冒犯,实乃因友情所系,不得已为之。愿祖师勿以为忤。云郎亦将深藏此画,一生不使流于俗世,以保其清雅,如此,庶几可得祖师之宽恕矣。”
李霓裳看完,心内一片茫然,又定坐片刻,忽然,耳中再次隐隐传入嘈杂声。
那声音极近了,她甚至已能听到虎贲们相互交谈的简短问答之声。
她醒了神,默默将卷轴裹好,令其完全恢复原状,放回到那只木匣中,盖好,搁到原来的位上,再敬虔地拜了一拜,为自己无意闯入的冒犯,乞此间主人见谅。
最后她吹熄火折,在身后所发的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中,沿着木梯往上攀爬,终于,攀到了这间阁楼的最高之处。
从前这位住在此处的女子,应当颇喜登高远眺。阁楼顶上筑有观台,雕栏围之,人立其上,前方一览无余。
李霓裳停在一段雕栏之后,前方再也无路可走。
几乎同一时刻,伴着一道噔噔噔的急促的登楼声,楼梯口有火光骤然大作。
她转过头,看见她几日前的那位新婚夫郎现了身。他手执火杖,大步地向她走来,步履之重,力道之大,似踏出的每一步,都在令这座旧阁的地板随之颤抖,缝隙簌簌落下微尘。
他的模样,与那夜离去时大相径庭。不止如此,他此刻的神情,以及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亦与先前判若两人。
他将火杖顺手斜插在了近旁的一只灯幢之上,双目依旧紧紧盯着她,继续向她走来。
在陡然斜跃升起的火杖光里,李霓裳看见他停在了对面,上下打量她几眼,接着,脸上慢慢露出一丝充满讥嘲的笑意。
“你倒是跑啊!怎的不跑了!我瞧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几乎如同切齿,他一字字地发声,如此说道。
李霓裳垂落眼眸。
她的反应不见害怕。这令这位年轻的裴家郎变得更是愤怒了几分。
“是还想着等姓崔的来救你?”
他冷哼一声,见她竟然还是毫无反应,脑海里不禁再次掠过她那日转头回望的一幕,再也抑制不住,跨上一步,抬手便攥住她的衣襟,将她带着,猛地扯向了自己。
“你一开始便知是个阴谋,诱我中你美人计?是不是?”
也不知是几夜的无眠,还是遭怒火燃烧,他的眼底布满了血丝,通红一片,一张脸逼近,几乎就要压在她被迫仰起的面上。
李霓裳被他攥得胸口一阵阵发闷,呼吸渐渐困难。夜风从雕栏外呼呼地涌入,吹得她长发散乱,仿佛一根随时都能飞走的轻羽。
今夜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