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内, 李霓裳怎还躺得住,她心惊肉跳浑身不安,早就从榻上爬了下去, 只是,莫说开门出去,几次想要推窗察看外面情况, 就会有人上前阻止。
那两个被派来看守她的虎贲态度恭敬, 阻止她的时候, 口里说的也是外面危险, 奉命保护。看二人神情, 好像也不像是在说谎。然而, 就是不允她走出一步。
她知自己是被看押了起来。
裴世瑜必也已是明白了, 所谓的联姻, 彻头彻尾不过只是一场针对裴氏精心策划的血色阴谋,她这个前朝的末代公主, 更是这场阴谋里的过河卒, 是引他踏入阴谋河流的直接罪魁。
有那么短暂的一刻, 当李霓裳想到此时他将会是如何切齿地痛恨自己, 等他回来,第一件事, 或许就是杀她, 她的心里便涌出恐惧的感觉。这恐惧并非来源于对死亡的害怕, 而是她清楚地知道, 她没有半分敢再去面对他那滔天恨怒的勇气了。
但很快,所有的杂思都被她驱散。比起恐惧或是可能也存在的那么几分难过之情, 她此刻最关心的, 还是外头的那一场混乱到底进行得如何, 以及,她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如今死是不能死的,事已至此,她便是爬,也得活着爬回去面对姑母,给她一个交待,平息她的怒气。
至于答应崔重晏的事,照今夜的情景,她即便留下,事后也没法辩称她毫不知情,是个无辜之人了。不走,等待她的,不是被杀,就是被囚,没有半点意义。崔重晏那里,日后若有别的机会,她再为他履约了。
此刻李霓裳又想到瑟瑟。她不知去了哪里。
毫无疑问,她已是提早嗅到了自己和崔重晏的背叛,自然,也就能预见今夜伏击的结果。李霓裳相信以她机敏,她若想逃,此时必已顺利脱身。
自己也是一样,若是不能趁着今夜这混乱尚未结束的机会逃走,往后再想回去,恐怕便没机会了。
思定,李霓裳勉强提起全副精神,再次来到窗后,推开一道缝隙,看了出去。
行宫外的厮杀声比起方才已是小了些,但火势依旧未减。窗外的廊下,两名虎贲正在走动,来回巡逻。
小金蛇藏在她的身上。她若是驱使小金蛇咬死他们,应当不是难事。然而,她若如此杀死这两个无辜的裴家虎贲子弟,又与姑母杀死她身边之人的举动有何不同?
她实是下不了手,犹豫了片刻,还是心软放弃,正在焦心思索别的脱身法子,忽然,夜空里现出一阵密集如雨的连珠箭阵,箭裹火油,燃烧着,向着行宫各处飞来,如当空降下的团团天火,落在了各个角落。
火箭也射到用作新房的这片宫室附近,很快,庭院四下里便烧起几个火点。
二人急忙灭火,才灭完,燃烧的箭又飞了过来,其中一杆,恰钉入窗牖,再次引燃了起来。
一个虎贲急忙上前,将窗火也扑灭了。这时,外面又匆匆奔入一位虎贲卫官,喊道:“公主呢?大师父说这里危险,命我带公主暂避,立刻送她去往府城!你们全部留下,随时留意火情!”
门很快开启,那人停在门外,道:“此处危险,请公主移步,随卑职同行!”
李霓裳只好跟随,朝外走去。
行宫大门那里,伏击的人马虽已显出溃退之态,但战况一时也未停止。卫官领她匆匆行往侧门,快到之时,路旁一座阙楼下的阴影里,发出些许动静,仿佛有人藏在其中。
卫官极是警惕,迅速拔刀,将李霓裳挡在身后,喝道:“什么人?出来!”
“是我,求求将军,别杀我……”
伴着一道乞怜之声,只见黑影里走出一名娇弱的美貌女郎,她满面惊恐,人更是颤巍巍的,下一刻就要支撑不住晕厥过去的模样。
卫官认了出来,好像是公主身边的那个陪嫁姑姑,便放松了下来,又见她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略一思忖,道:“你也随我一道来!”
卫官之所以直到此刻还算礼待青州嫁来的李家公主,是因上命含糊,并未明说这个公主就是青州共犯,只叫他将人送到府城里去,看护起来,甚至还特意了叮嘱一句,不许为难。
女郎面露感激之色,待要迈步,娇呼一声,人已跌坐在地。
她握住自己的一只伤踝,抬面含泪道:“我也不知今夜会出如此大的乱子,方才太过害怕,不小心把脚扭了,疼得厉害。将军可否扶持我一把?“
这卫官是韩枯松的手下,何曾见过如此妖娆天成的妇人,不敢接近,踌躇了下,正要喊来等在外面的人,却见她自己又勉强撑着站起了身,摇摇摆摆,风中弱柳一样,终于走到近前。这时,身子又是一晃,一头朝前栽扑过来,恰扑向卫官。
突然满怀香玉,卫官一面吃惊,一面紧张,待要推她,她却好似已经昏厥,整个人都压了上来,浑身软绵无力。卫官终究还是敌不过怜香惜玉之心,伸手将人扶住。
正手忙脚乱,突然,他的身侧掠过一道黑影,他惊觉,待要撒手拔刀,已是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