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和阿嫂都是极好的人。阿嫂也是昨夜赶回来的。今夜宴饮完毕,他们先行回城。明早,我也带你入城,单独去给兄嫂见礼。随后我便带你去我祖地,拜我裴家之庙。往后……”
他抬起另外一只手,拇指轻轻端住了她的下巴,令她抬起方才一直低着的面,再迫她抬目,对上了他的双目。
“往后,我会保护你,对你好一辈子的。”
他望着对面这一双仿佛承载了人世间无尽不幸的美眸,郑重说道。
说完这话,见她依然不应,他自己似也感到了几分不自然,转开视线,落向那面映着她身影的镜。
这是一面伏兽纽铭字蟠龙汉镜,镜面打磨得极为平滑剔透,当白天受到日光照耀,便能透见镜面之后的纹路与铭文。
此刻,这一面光镜,将二人并肩而坐的一双俪影,清晰地显现在了镜内。不止如此,在近旁强烛的照射下,隐隐显出背面镜铭。
“你不信吗?”他看着镜中的她,问。
李霓裳终于转面,也望向镜中的年轻郎君,眼角慢慢发红。
他注视镜内她那一双泫然的眼,忽然,探手将镜翻转,再次握了她的一只手,带着她一根手指,沿着镜后的铭文,缓缓描绘而下。
“见日之光,相思勿忘。”
当夜晚过去了,每日清晨的阳光照耀在这面镜上之时,你我对彼此的想念,依旧不能相忘。
她口不能言,他便也用她惯用的描字,来向她许下他的诺言。
他与这女郎,不过也只是起源于一次偶然的相遇,他将她救下。
自然了,于这位裴家郎君而言,至今也称不上对她怀有如何深厚的感情。
但在那日,他心动的那一刹那过后,既决意将她从泥潭里拯救出来,带回家中,他自会遵循先祖家训,从此以后,对她一心一意,与她生儿育女,和她白头到老。
他的掌心包覆着她的手背。李霓裳的那一根指,被动地循着他手掌的力道引领,跟随着他,一笔一划,沿着铜镜背面凹凸不平的纹理,慢慢走过,终于,写完了这八字镜铭。
他并未立刻放开她手,只抬目又望向她,低声道:“对了,今日便是我整二十岁的日子。阿兄原本要在这一日为我举行冠礼。男子及二十,便再不能像从前那样恣意任性,从此需知事,更要担起成人之责。正好遇到你我婚事,我便自己选在了今日。”
他扬眉一笑。
“这一场婚礼,便是我裴世瑜此生最好的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