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身黑色衬衫,眼神清凛,午后两点的绚金日光从落地窗奔入,落在他线条深邃的侧脸眉骨上。
手风琴背带勒过猎豹般绷紧的宽阔背肌,冷白修长指骨在黑白琴键间有力的跳跃,光影从指缝间流出。
咖啡厅里交谈声渐止,飞鸟读看了半天,总觉得这个乐手的侧脸有点诡异的面熟。
或许是视线停留在对方身上的的时间太过久了,低头专心演奏的人抬眸,轻描淡写的朝飞鸟读的方向投来一瞥。
眉眼沉沉,面容冷凛。
——赤井秀一,他怎么会在这?
说实话,如果他不突然出现,飞鸟读几乎要把他从自己的记忆里删除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又过的还算舒适。
渐渐那个只在清晨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在脑海中只剩下个模糊的灰色影子。过不了多久大概就会在有限的脑容量里彻底清空消失。
现在这个影子卡着自己将忘未忘的界限,鲜活真实的从回忆中跳了出来,连带着那个黯淡清晨留下的记忆与感觉一并涌上来。
飞鸟读又抿了一口甜鸡尾酒,香草的甘香过后,冷冽酒精在口中慢慢化开,刺激着口腔粘膜。
赤井秀一应该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那张严冷沉俊面容上也浮现一丝微妙错愕。
可他很有职业素养,震惊归震惊,手下流淌出的的音符却恬淡如水般流畅。
旋律缠绵而悱恻,如同点到即止的优雅暧昧试探。
——《por una cabeza》。
一首他和赤井秀一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探戈舞曲。飞鸟读听过,至少有上百遍。
当然不是他有多喜欢这首曲子,再怎么喜欢的东西,品味上百遍也会吐。
是那时候的他,喜欢当时拉琴的人。
那时候的赤井很穷,如宫野志保的吐槽,他不是在打工,就是在打工攒钱的路上。
最赚钱的一份兼职,是每周末在酒吧当驻场乐手拉手风琴。
酒吧是富有历史的老教堂改建而成,很有品味,消费标准也一样有品味。
赤井秀一在台上演奏,飞鸟渡就在下面点杯鸡尾酒写论文,一杯抵赤井秀一一周的工钱。
他一口一口慢慢抿,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婉拒一个又一个来搭讪的人。
久而久之,就连酒吧老板都知道,下面那个穿的富贵出手阔绰的年轻人,是来追乐队里的风琴手的。
下次见就笑嘻嘻的撞赤井秀一肩膀一下,暗示性地朝黑压压台下光风霁月的青年努努嘴。
不知道是哪家跑出来的小少爷,矜贵又清傲。
可惜无数人的媚眼抛给了瞎子,他的目光只专注留给台上演奏的乐手。
这小子真是令人嫉妒。
赤井秀一没有解释。没有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解释如果缺钱为什么不当个小白脸跟飞鸟读借点钱。
飞鸟渡天天从人声鼎沸座无虚席留到全场人声散尽。
偶尔他们对视,偶尔他们不对视。
舞台上赤井秀一黢深眼眸偶尔从他身上滑过,平寂无波。
和现在他看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
想不到他又开始重操旧业了。
耳边的旋律不再是绅士暧昧的试探,转为了温柔低沉的叹息,乐曲在渐渐走向尾声。
飞鸟读倏地站起身。
椅子腿□□摩擦地面,吱呀一声,不起眼的湮没在咖啡厅人声嘈嘈中。
可台上的赤井秀一似有所觉的偏过头,视线扫过来。
他长了张很好用的很适合honey trap的脸,眉骨挺立,眼窝深邃,掀起眼皮专注看人的时候哪怕对方是只狗都会显得格外深情。
现在他用这种目光看飞鸟读,还是那副和记忆中如出一辙的神情。
两道浓黑的眉笔挺,神情淡淡,眸子黢深,冷淡视线中蕴着抹难得出现在他这种自信而高傲的人身上的一丝负疚?
他们隔空对视三秒后,飞鸟读一把拽过桌上不知所措的黑羽快斗。
他转身,鞋跟踢踢踏踩过陈旧卷边木地板,溅起清脆的回音空响。
他跑了。
跑的毫不犹豫,长腿一迈,金发一漾一漾,没几步蹿的就剩个背影。
身后流畅如水般自然的管弦音倏的蹦出一个错误音符,又被乐手娴熟的几个高明连音掩饰过去。
一曲结束,掌声呼动。
赤井秀一注视着台下人群中那道离去的背影,眼睑微垂,沉下的眸子里暗潮涌动。
店里人满为患,今天这个开了有快一百年的咖啡厅歇业演出,很多多年的老顾客都来捧场。顺便庆祝老板即将去往夏威夷的美好退休生活。
店里不知不觉已经快塞不下了,陆续还有人进来。
挂在门框上的风铃摇晃。
叮咚——
推门进来的人一头扑进来,和要迈出门的飞鸟读撞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