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 从正门进去。”
阿南在赫连洲的命令和林羡玉的眼神中犹豫不决,一边是圣命难违,一边是他最重要的大人, 他艰难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先开溜。
反正他家大人肯定会被皇上哄好的, 而且哥哥交代过, 到了晚上就不要在长乐殿逗留了。
念及此,阿南一溜烟跑了。
“阿南!”林羡玉大喊。
阿南脚步未停, 很快没了踪影。
“阿南你个叛徒!”林羡玉气得咬牙。
赫连洲走过去,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林羡玉脸颊泛红, 急忙准备翻身回宫, 可还没动就被赫连洲握住脚踝。
“小心摔着。”
林羡玉扭头不看他。
“玉儿为什么要爬出来?”
赫连洲明知故问, 林羡玉脸颊上的那抹红慢慢烧到耳根, 闷声不说话。
头顶一轮明月, 月光皎洁润泽,洒在他的身上,抚平他纷乱的心跳。他低头望向赫连洲,处理了一天政务的赫连洲显得很是倦惫,许是遇到了什么复杂难缠的事,赫连洲连眼角的笑意都是努力堆出的, 但他还是一个劲地逗林羡玉。
一统南北, 说着简单, 其实有难以想象的困难, 譬如南北官吏, 北境多武将, 祁国多文臣, 两者常常势同水火,赫连洲偏袒哪一方都不行,即使就事论事也要落人口实。
好在赫连洲不是傀儡皇帝,在战场上厮杀过、浴血登上皇位的人,臣子们知道他手段厉害,顶多腹诽几句,最后还是照做。
朝局偶尔也暗潮汹涌。
旁人都艳羡,觉得赫连洲和林羡玉简直是世上最好命的一对帝后,在祁国和北境的落日时分趁虚而入,未动干戈就夺取皇权。
放在历朝历代都是幸运的。
赫连洲承载着这些艳羡、腹诽和两方权衡,还要面对每天堆积如山的奏本,很难不疲惫。林羡玉虽然不清楚赫连洲每日具体在处理些什么,但他想:他只是每隔三个月外出巡察一次,就累到回来连着昏睡五六天,赫连洲怎么会不困乏呢?
这么一想,他也不想闹了。
他拍了拍身侧,说:“你上来。”
赫连洲很少拒绝林羡玉的提议,也不在乎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两手一撑就坐了上去,修长的手臂环住林羡玉的腰。
林羡玉低着头,主动说:“白天不该对你发火的。”
“无妨,我还不了解玉儿吗?”
“你会难过吗?”
“不会。”
林羡玉这才露出笑容,脑袋一歪,靠在赫连洲的肩头,两个人并排坐着赏月。
坐在这里,能看到红墙层叠,却不似深宫幽暗,这里是他们的家,和怀陵王府没什么不同。
“赫连洲。”
“嗯?”
“赫连洲。”
“玉儿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叫你的名字。”
赫连洲浅笑道:“我的名字没有玉儿的好听。”
“怎么不好听?洲,水渚也。”
林羡玉忽然想到:“如果我是水,你就是被我环绕的陆地,正如你为了我从朔北大漠来到江南,冥冥之中一切已经注定,你注定要在我身边,照顾我一辈子的。”
“我该感谢上天的安排。”
“是命定的,所以不管我有多粘人,我有多少小脾气,不管很多年后我已经头发花白,你还是要像今天这样哄着我。”
“这不是什么难事。”
林羡玉笑着抬起头,本想凑过去在赫连洲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却没稳住身形,遽然向后倒去,摇摇欲坠。幸好赫连洲的手一直环在他的腰间,将他紧紧抱住。
赫连洲的手臂成了林羡玉唯一的依靠,他吓得失色,慌忙道:“我要下去。”
赫连洲于是先一步跳下来,随后朝林羡玉伸出手,林羡玉小心翼翼地把另一条腿抬到墙外,然后看准了赫连洲的怀抱。
“我要跳了。”
赫连洲笑道:“闭着眼也行。”
林羡玉于是闭上眼,往下一扑,然后落进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中,赫连洲将他打横抱起,转身从正门走进长乐殿。
“你今天是不是遇到烦心事了?”
林羡玉伸手抚摸赫连洲的眉头,想揉开那小山似的褶。
“没有,算不上烦心,还是科考的事,玉儿也知道,若论四书五经,北境和祁国的学子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每年的科举,放榜时都是清一色的南方学子,北方学子不到一成。虽说才学的确有差异,可总这样下去,必然打压北方学子的积极性。纳雷提过好几次,能否多放些名额给北方,可这也有失公允。”赫连洲把林羡玉放到凳子上。
他倒了杯茶,递到林羡玉面前。
林羡玉早知此事,一直没想出对策,眼看着今年的科考就要逼近,他也跟着皱起眉头。
放名额,必然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