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收回视线,不屑再看。
九方少庚身后站着满庭院的人,只觉得所有人都在瞧着他,脸上火辣辣的疼。
“九方家两位身份尊贵的公子都没有意见,应该没有人会觉得自己比他们更矜贵吧?”
琉玉满意地看着鸦雀无声的庭院,歪头笑了笑:
“既然都没有意见,就别愣着了,进来坐吧。”
见琉玉从容信步地朝内室而去,颇有几分错愕的揽诸和鬼女跟在她身后,在众世族的瞩目之下,略有些无所适从地踏进了内室。
真的进来了。
揽诸环顾着这间布置雅致的居所,同样花了大价钱,但墙上挂着的画,桌上摆着的茶盏,还有花瓶里精心造型过的兰花,跟他们九幽截然不同。
就是好看。
说不出的好看。
此刻的揽诸完全理解了当初琉玉初到九幽时的挑三拣四。
“哇这个杯子倒水进去后上面画的鱼还会动,什么玩意儿这么牛——”
鬼女一把捂住了揽诸的嘴。
她抬头,尚未落座的世族朝他们投来带着淡淡鄙夷的目光,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日后我们真的要与这种粗鄙妖鬼共处一室吗”的惨淡与痛苦。
鬼女迎上众人视线,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然后在背地里抠紧了脚趾。
好丢人,早知道应该求尊主让山魈跟她来的。
刚刚坐下的琉玉回眸扫了一眼,轻笑道:
“那是东极旸谷春山窑做的杯子,也就是靠这点小巧思有些名气,但论釉质和绘功就不如南窑扎实,你喜欢的话,我们回去的路上可以顺手买几个。”
鬼女眨了眨眼。
好奇怪,尊后一开口,那种尴尬感好像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好像这个他们没见识过的杯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哦。
他们又不是买不起。
就是一个杯子而已嘛。
他们没见识,尊后有见识就行,而且这次见识过了,下次不就知道了?
恨不得缩成一团的鬼女默默坐直了几分。
见此情形,琉玉这才收回视线,迎上了九方彰华的审视。
“即墨小姐还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
琉玉听出了他话中的阴阳怪气,笑道:
“说起来,都是太平城被妖鬼袭击的那一次,那日我见鹿鸣山那群妖鬼如此厉害,连阴山氏的人都敢杀,也不知是自己的主意,还是受人指使,若是受人指使,那这些妖鬼还真是一群好打手。”
顿了顿,在满座寂静中,她仿佛没有察觉到微妙的气氛,笑盈盈继续说:
“既然能做打手,不如我也招揽一些来用用,你看,果然好用呢。”
上首的申屠氏家主看向坐在他右边的这名年轻女郎。
这番话……真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阴山岐殒命太平城之事,因为鹿鸣山妖鬼都被捡漏的妖鬼墨麟收编,所以哪怕是阴山氏也没能查到实证。
仙家世族中有不少人都怀疑是九方家做的,但没人敢拿到台面上说。
而这个突然冒头的即墨瑰,不仅招揽了妖鬼,还在九方彰华面前提及阴山岐之事,若不是误打误撞,这听上去,简直就像是在当面威胁。
申屠襄适时出声:
“听闻即墨小姐曾以七境之力瞬杀八境修者,还击败了钟离四小姐和九方二公子,今日诸位来此,无非是想见识一下即墨小姐这位青年才俊,不知即墨小姐可愿让我们见识一番?”
琉玉望向对面的九方彰华,道:
“那就请长公子赐教了。”
语罢,面对面端坐的两人未动分毫,但炁海翻腾,各自释出炁流,在两人之间用炁流凝成与自身相似的兵人。
仙家世族所谓的清谈,便是如此。
并非坐谈,也并非真刀真枪的切磋,而是以炁化形,让这些炁流具现而成的兵人代替自身与对方切磋。
世族视肉身上的武道为低等。
唯有这样静坐谈笑间杀敌于无形,才称得上无上仙道。
“那日令弟离开太平城之前,曾以血境洄游欲困杀我夫君,虽然最后我夫君平安无恙,但这只能算是我夫君福大命大,而非令弟心慈手软。”
九方彰华幽幽凝视着她。
琉玉微笑着扫了九方少庚一眼,后者下意识地浑身僵直,一动不敢动。
“既然长公子邀我来此清谈,必定是想以和为贵,替令弟处理好此事,既然这样,今日便由你这位长兄替弟弟代为受过,让他知道,今后再敢动我即墨瑰的人,是什么样的下场。”
炁流涌动间,九方彰华却不合时宜地微微出神。
这番话,他仿佛曾在哪里听过。
——你弟弟是我打的又如何?他先揍的彰华,他活该!
——你来替你弟弟出头,我连你这个做哥哥的一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