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彰华将这个地方定做会面地点,不得不说是花了几分心思的。
“……你真的不同我一道?”
丹雀车内铺着织锦软垫,桌案上摆了出发前朝暝准备的茶点和解暑的紫苏水,琉玉半卧在宽敞车内,一边吃茶点一边向墨麟再次确定。
“九方家再猖狂,也不敢在清谈会上公然动手。”
墨麟垂眸轻轻揉捏着她的手指。
“但龙兑城那边,必须得有所防备。”
事实上,已经不是防备了。
昨夜他们已经收到消息,龙兑城五里外有百名修者驻扎,虽然不明身份,但十有八九是申屠氏的人。
申屠氏坐拥六城,在妖鬼长城边境这一带,有绝对的掌控力。
“他们派出这支先遣队就是想震慑你,要是无人坐镇后方,你如何安心与他们谈判?”
墨麟轻描淡写道:
“我与乌止带五十人去,必要时刻,可以直接灭掉这支先遣队,不至于让你跟他们谈时太被动。”
申屠氏修兵道,族內修者善武,哪怕是乌止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带着五十个人就灭掉对方。
但如果去的是墨麟,琉玉没有任何担忧。
她偏头,眼含笑意地望着他道:
“我还以为你肯定死皮赖脸也要跟着我去呢,毕竟你看到九方彰华的那封信,看上去恨不得把信和他本人都一起烧了。”
墨麟那日见到那封信的第一眼,也认出了九方彰华的字迹。
但他认得出,和琉玉认得出,意义全然不同。
一想到琉玉肯定不认识自己的字迹,却认识那个人的,墨麟就感到一阵妒火在他胸腔里疯狂燃烧。
“你说得没错。”
因是参加世族间的清谈会,她换上了那些又轻又软的褒衣博带,发簪流苏,腰坠环佩,哪怕因为待会要用易容蝉纸而未施脂粉,也容色秾艳得令人全然挪不开眼。
墨麟眸色晦暗地轻抚着她今日这件春桃色绣金线的抹胸。
牡丹绣花贴在他掌心,他在握着绣花轻.捻。
“一想到你要打扮得这么漂亮去见他,我就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另一半跟着你去把他杀了。”
他的语调冷淡平静,但说出的话却疯癫得不像话。
琉玉的背脊抵在车壁上,口中呵出温热断续的气流,简直快要软成一滩水。
上等的丝绸和金线被他揉得皱巴巴的,若是被今日仔仔细细替她熨平衣裳的朝暝知道,定会气得半死。
琉玉抬起松软无力的手,抚着他颈上妖纹道:
“看过了我的血境洄游,你应该知道,我比你更恨他。”
那双波光潋滟的眼底,有深不见底的暗色。
但凡是任何一个人,琉玉都不会有这样深的恨,可偏偏是他。
被九方家抛弃的时候,是她爹爹力排众议,将原本只有阴山氏族人才能修行的剑法传授给他,让他不至于沦为世族之中的笑话。
阴山氏给了他立身之本,给了他容身之地,给了他不必沦为世族笑柄的尊严。
他给了阴山氏什么?
给了致命一剑,给了不可饶恕的背叛。
无法释怀。
无法原谅。
正因自幼相识,所以他的这一剑捅得比任何人都要深,都要疼,哪怕是复仇,她也绝不让九方彰华如此干脆利落的偿命。
她要他跪在她爹娘面前忏悔他的罪过,她要让他痛不欲生。
“我知道。”
墨麟吻了吻她的眼,握住衣角,莹润玉色整个得扑向他。
“所以,我都会替你守住龙兑城的大门,在你到这里之前,绝不会让九方家和申屠家的人跨进来半只脚。”
琉玉已出了一身薄汗,手指穿插在他发间,悬空的足松松垂在他背上。
“怎么不说话?”
他抬起头,望过来的瞳孔幽深,舔了舔唇道:
“在想要给我什么赏赐?”
车外还能听到随行人的谈话声,琉玉咬着唇,在潮.红中哼声轻得不能再轻。
“……你还想要什么?”
日光透过车帘落在他挺拔的鼻梁上,照着上面湿漉漉的水光。
他声线暗哑,道:
“一粒玉珠而已,大小姐,你给得起。”
丹雀车驶过崎岖不平的路。
她在颠簸中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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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半途,墨麟下车换马。
乌止驯养的黑马疾跑如风,因此个头也比寻常马匹要高,墨麟的手指在缰绳上挽了一圈,轻巧从容地翻上马,回头对丹雀车内的琉玉道:
“我走了。”
车内并无应答。
乌止有些疑惑,墨麟却很浅的笑了笑,夹紧马腹朝另一条道而行。
在后面一辆丹雀车内的相里华莲挑起车帘望了一眼。
墨麟用的还是当日在钟离灵沼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