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牵了马来,却并不骑,只是并辔而行。
乐珏喃喃的嘀咕:“……真像。”
乐珩:“嗯。世上千人千面,但总有肖似的。”
“不成,我还是觉得像,带回去让娘看看,她定然要欢喜的。”乐珏站住脚步,跃跃欲试地提出了个馊主意,“我们折回去吧,他那个身量,我抄起来就能跑,直接把他拐到咱们家,不就成了?”
乐珩无语片刻,提醒他道:“……咱们乐家,如今不是什么光彩人家。与咱们走得近,不是好事。”
乐珏一顿,抿抿嘴巴,不大乐意地承认,他大哥说得有理。
他没精打采地往前走了两步,问道:“哎,你说,他不肯受咱们的请,是不是知道咱们家的事儿,躲着咱们呢?”
乐珩看得出来,闻人县令不是这样的人。
但为了打消乐珏回去将人抢回家去的野人想法,他模棱两可道:“难说。”
乐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叹息一声,末了,又没头没脑地咕哝一句:“真的像。”
走出几十步开外,乐珏又开了口。
尽管是个粗疏之人,但乐珏偶尔也有灵光一现的时候:“哥,我抱他的时候,他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乐珩这回是认真地摇头了:“没有。”
乐珏舒出一口气,好缓解胸腔里的窒闷之感。
两相沉默了一会儿,乐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绕绕到了乐珩身前,倒退着行走,试图用玩笑缓解这窒闷的气氛:“哥,你不是连水猴子都不信吗?怎么还迷信人有投胎转世之说?”
“水猴子,那是没有的东西。”乐珩一本正经道,“……可阿狸活过。我盼亲人再世为人,不算迷信。”
……
送走今日的第二拨访客,乐无涯一扫方才的谦方君子相,腰杆也软了,把自己懒洋洋地挂在了二楼栏杆边。
驿卒很耐心地等着两位来客和乐无涯寒暄完毕,才迎了上来:“闻人大人,饭菜可有什么忌口?”
乐无涯试图把脑袋塞进栏杆间的空隙,失败。
他微叹一声,望着远方道:“用不着了。”
驿卒见多了南来北往的官员,还是头一个见到这么孩子气的。
他忍着笑劝道:“大人,暑热没胃口,可也不能不吃东西啊。”
乐无涯没说话,塞给了他一点银子。
驿卒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不再多话,弯着腰退了下去。
乐无涯想,他应该还有一名客人,还没到访。
所以他不能吃东西。
他一吃饱,就要犯困,就容易心软。
于是,乐无涯空着肚子,一直等到了月上西楼。
当笃笃的敲门声传来时,乐无涯正在数金匣子里藏红花的片数,刚好数到一千根。
门外是一个身披斗篷的身影。
乐无涯失笑,知道他和自己一样是个娇气人,便自作主张地替他摘下了兜帽:“你不嫌热啊?”
没想到,斗篷下是一张全然出乎了他意料的脸。
好在兜帽下的姜鹤看不出来他的疑惑,只有面无表情的欣喜:“闻人大人好。又见面了。”
招呼过后,他双手递来一封信:“有人邀您,此去东南五里,黄金台下西北角的银杏树下相见。”
乐无涯展开信件。
映入眼帘的,竟是小七的字迹。
乐无涯更加困惑。
他问:“你不是在替六爷办事吗?”
姜鹤很笃定地一点头:“是。是六爷叫我送信的。”
乐无涯不信。
他的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又被喜欢七扮六装的那只狐狸给哄了?
没想到,姜鹤的下一句话便打消了他的疑虑:“……六爷把信交我的时候,七爷也在旁边。”
说这话时,姜鹤自信满满。
他这次绝不可能送错信、办错事了。
但乐无涯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将信收入怀中,拍一拍姜鹤的肩膀,便径直下了楼,将自己的马牵出,飞身而上,纵马而去。
这兄弟二人,貌合神离不是一日两日,尤其是小七,心病甚重,对他那哥哥深恶痛绝之极。
如无意外,这二人是不可能合作的。
但还有唯一一种可能。
小七……向小六低了头。
这是在上京。
小七想要在群目环伺中和自己见上一面,他只能捏着鼻子,借用姜鹤传信。
他身边没有可以信赖的人。
或者说,他自从被烙下了那个印记后,就被迫褪去了孩子的心智,一夜之间变成了警惕、敏感、不肯信任身边任何人的大人。
……
黄金台前,银杏树下,斯人已至。
此处空旷得很,放眼望去,百尺之内,唯有他们二人。
乐无涯下了马来,一步步走向那个孤零又高挑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