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渐止时, 天色初晴,赫连洲带着林羡玉沿着驿道向南出发,去了一趟苍门关。
站在苍门郡的烽火台上极目远眺, 能隐约看到祁国的城郭,那是林羡玉曾日思夜想的故乡。北祁隔着一片杳无人烟的荒漠世代相邻, 原本也有过一段互通贸易的旧时光, 后来在利益的促动下, 南北被分成两个人间。
回羌州驿站的路上, 林羡玉一直窝在赫连洲的怀里昏睡,天冷了,他裹在绒氅里, 怀里抱着一个汤婆子,脚下还有一个, 整个人都暖烘烘的。
赫连洲一手抱着林羡玉,一手展开满鹘送来的信,反复翻看。
满鹘已经跟随陆谵进入祁国境内, 按照时间推算, 不日便将抵达京城, 他沿路散播北境大军随时可能会压境的消息,吓得邓烽急忙撤兵, 因为邓大将军的退兵, 祁国的局势逐渐缓和,满鹘也能在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里, 掌握更多祁国皇庭的情况。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只是……
赫连洲眉头微皱, 合上信纸。
只是这一切未免太过顺遂, 顺遂到赫连洲的心底生出一丝不安, 仿佛在荒漠尽头有危机伺伏。他低头拢起林羡玉的绒氅, 转头撩开马车的帷帘,神色整肃地望向南方。
在离他们万里之远的京城,陆谵坐在马上,已经能看到南渠瓮城上高耸的箭楼,那是祁国鼎盛时期的象征。
几十年前,周边各国进京时都要经过南渠瓮城,再沿着金水门长街,前往皇宫。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雨磋磨,箭楼依旧巍峨。
陆谵看得微微失神,直到满鹘拽动缰绳,踏马到他身边,行了个礼:“谵王殿下,万里之途终有尽时,微臣奉圣上之命护送您抵达京城,到了这里,也算是不辱使命。”
这一路从路线到行军速度都由满鹘掌控,满鹘和祁国交战过几回,本就威名在外,再加上他是赫连洲的得力干将,途径何处,祁军皆望风而逃。
这一路,陆谵只觉得自己不像借兵回来夺权的皇子,倒像是他口中的“引狼入室之人”。
可悲,可笑。
“这一路辛苦满将军了,”陆谵颔首道:“还麻烦您随我一同进宫面见圣上。”
满鹘翻身下马,拱手道:“是。”
满鹘将赫连洲的亲笔御信呈送祁国皇帝,随后在谵王府住下来,他的精兵则在京城以西五里的地方安营扎寨。
京城重归平静。
太子并不知道北境想要吞祁的计划,他生性软弱,邓烽一退,他便倍感欢喜,特意在东宫宴请了陆谵和满鹘。
这个消息传出来,所有人都明白:在三皇子和七皇子的角斗中,七皇子已经依靠北境的扶持,胜出了,三皇子陆瑄从此失势。
甚至有些过分天真的王公大臣还认为,祁国和北境已经结成了牢不可分的姻亲关系,今后两国再无战争。
陆谵痛苦到无法言说。
透露北境的野心,会酿成朝野恐慌,他领北境军队入关,更是千古罪人。
隐瞒北境的野心,就是等待赫连洲一步一步将祁国蚕食,先是通商,紧接着便是南迁。更可恨的是,他竟无力抵抗。
三皇子陆瑄也对他恨之入骨。
他必须冷静下来,现如今,只能先整顿吏治、惩治贪官污吏、充盈国库……
然而,就在他筹谋之际,意外发生了。
满鹘被发现死在谵王府的厢房!
凶手是谵王身边的近卫。
被抓捕时,近卫声称:是谵王命他杀了北境来的满鹘将军。
不仅如此,调查的官员还在满鹘的尸体下发现了一封落款为赫连洲的信函,赫连洲在信中要求满鹘到达祁国之后,便伺机杀死陆谵,致使祁国动乱,北境方有可乘之机。
此事一出,天下皆惊。
消息迅速传向北境。
此时此刻的林羡玉还对祁国的变局一无所知,他正为生辰之事发愁。
赫连洲下令,将皇后每年十一月廿八的生辰之日定为长乐节,各州咸令宴乐,休假三日,举国同庆。
作为小寿星的林羡玉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赫连洲那句“玉儿能不能再厉害一点”,害得他昨晚都没睡好,梦里都是赫连洲握着他的腿弯慢慢逼近,醒来时更是浑身酸痛。
精神都跟着萎靡起来。
兰殊发现林羡玉眼下隐隐有青黑,还以为是皇上不知节制,特意叮嘱庖房给皇后单独熬一盅虫草炖羊鞭汤。
他端着炖盅走到林羡玉面前,林羡玉正趴在桌上发呆,忽然闻到一股鲜香,凑过去嗅了嗅,好奇道:“兰先生,这是什么?”
“羊鞭汤。”
“羊鞭有什么功效?”
“……大补。”兰殊压低了声音,怕被阿南听见,隐晦道:“大人,晚上还是要……节制些,您的身子骨怎么能和皇上比呢?”
兰殊指了指林羡玉的眼下。
林羡玉呆滞了半天才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