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嬷嬷点头退了出去。
孟弘这才介绍起了自己,“阿潋,我是舅舅。没想到儿时错过了一面,便再也无缘相见,今日还是头一回看到阿潋,望阿潋不要责怪舅舅才好。”
上辈子白明霁没见到孟弘,这是第一回见他,相貌与外祖父完全不同,外祖父天生一副刻板严肃,就算是自己看上一眼也会害怕,孟弘更像外祖母,从进来后,面上一直带着笑。
白明霁倒能理解,也并不是他的错。
母亲曾收到过孟弘的好几封书信,信里的意思,想来江宁看看她们母女三人,在母亲在白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也不想让他们看到,是以,都一一回绝了他。
从最初的震惊到平静,到底是活了两辈子的人,白明霁很快镇定了下来,温声回道:“不怪舅舅,今日相见也不晚。”
孟挽一笑,插话道:“我也是如此与他说的,我说阿潋心善,并非那等不认亲的人,可他就是紧张,进门时还深吸了一口气呢。”
孟弘被她一说,有些不好意思。
白明霁便道:“听说舅舅来了江宁,昨日我还差人去寻过,可惜没打听到舅舅和姨母的住所,你们是何时来的江宁?”
不待孟弘出声,孟挽又接了话,“怪我,上回阿潋的来信我都收到了,可你舅舅偏生那时也出了一件事,赤手擒了一只大虫,被扬州的县令看中,打算举荐到京城的军营。阿潋应该知道,孟家自你外祖父走后,家中便没有人能立得起来,你舅舅好不容易争取了个好机会,便成了全家人的希望,哪里放心得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便让我拿着钱财,先沿路四处打点。我怕阿潋担心,便让身边的丫鬟先走官道,提前来与阿潋通报一声,待等你舅舅的事落定了后,再一道过来,谁知......”
马车竟然跌下了悬崖。
孟挽叹了一声,“我有幸捡回一条命,前几日到了江宁后,本该立马来找你,可谁知你舅舅有了大造化,被内阁的人瞧上,举荐到了陛下跟前,谋了一个东宫禁军副统领的职位,昨日刚定下来,今儿一早我和你舅舅便迫不及待地上了门,只为给你一个惊喜。”
说起这事,孟挽又转头看了一眼孟弘,“我本打算先来找阿潋,毕竟有阿潋在江宁,咱们办起事来也方便,可你舅舅不听,说什么十几年没见,一见面就来求你,他脸没地方搁,直到昨儿事情办下来了,你舅舅才敢来见你......”
白明霁将她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朵。
跟前的孟挽确实是真的。
还活着。
晏长陵并没有把她害死。
照她的话说,她是这几日才到的江宁,她人没在那辆马车上,如此说来,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但白明霁知道她说了谎。
上辈子她与阮嫣在同一日入的江宁,尽管阮嫣提前了一日,可还是在她之前,进了白家。
孟挽到江宁的那日,她亲自到城门口去接的她,也亲眼看到了她从马车上下来。
为何这回她就不在马车里?
是她被人救起来了?还是说,她人早就到了江宁,只不过在等着母亲的仗期?
可此时她完好无损,身上没有半点受伤痕迹,再说悬崖深不见底人跌下来,救上来的可能性不大。
那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她早早便到了江宁,暗里一直在观察着他们的动静。
知道马车跌下了悬崖后,她改变了计划。
之后白之鹤死了,她彻底失去了进入白家的机会,就此隐藏在江宁,如今突然又冒了出来,她到底想要什么?
白明霁一直都没有想明白,她杀了母亲,杀了自己,于她而言,有什么好处?
是母亲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让她心怀仇恨,不得不杀了母亲而后快,还是自己的存在,哪里阻碍到了她?
她一个死了丈夫,被夫家退回娘家的女人,最后却把贵为尚书夫人的母亲,和身为少将夫人的自己给毒死了。上辈子白明霁以为是自己引狼入室,给了孟挽下手的机会。
可如今看来,就算当初没有让她进入白家,孟挽还是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继续她接下来的计划。
白明霁望着那张脸,望出了神,这辈子她最初活着的意义便是为了等她。阴差阳错,磋磨了这几个月,心底好不容易接受了她死去的事实,也打算好好地为自己活一回了,她却又重新出现在了面前。
她该怎么办?
问她到底给母亲种的是什么蛊,为何要害死她?
害死了母亲还不满足,为何又来要自己的命?
上辈子腹中的那股绞痛,本以为遗忘了,如今却又慢慢地想了起来,白明霁两只手不觉用了力,紧紧地握住了圈椅的扶手。
孟挽说完这半天没听她回应,诧异地抬头,便撞进了一双利如刀锋的眸子,神色一愣,讪讪地道:“阿潋,怎么了?”
白明霁知道她察觉出了自己的异常,可心头的火气和恨意,一时灭不下来,也收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