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卿,赵珩心道,你所谓的一片忠心赤诚不会是指连破两京,通得皇帝如惊弓之鸟仓皇逃窜,朝臣人心惶然视你为恶鬼杀神,还顺便想挖了朕的陵寝鞭尸泄愤吧?“陛下不答的意思,”姬循雅微微俯身,一对浓黑晦暗的眼珠盯着赵珩,幽冷得几平不似活物,他笑吟吟道:“是觉得,在马车内求臣,不够郑重吗?
赵珩顿了下
他可是耳朵出了问题,竟听出了姬循雅想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求他的意思。
他被气得要笑,“将.....”话音猛地顿住
姬循雅的脸近在咫尺
晦暗的烛火下,若美玉生辉
还是一块,慢慢失去血色的美玉。
赵珩眸光暗了暗,他手腕被捆着,手指却还能动,便伸出手去碰姬循雅
那枚箭簇还被赵珩死死压在掌中,戮得他掌心鲜血淋漓。
姬循雅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却没有理会。
在他看来,赵珩此刻既不敢杀他,更没有力气杀他
他只笑问:“陛下觉得不愉?‘
说着,向旁侧偏头,将方才被划伤的脖颈露出
伤口仍在流血,不长,但深,皮肉狰狞地向外翻,如一道蜈蚣匍匐其上。
腥甜气蔓延
见赵珩移动得艰难,姬循雅俯身,几乎将脖颈送到赵珩手边
铁器寒意砭骨,却又被赵珩的血浸透,诡异地令姬循雅觉得滚烫。
他目光中终于流出了丁点真切的笑意,但更多的是扭曲癫狂的狂热
浓烈的情绪席卷而来,姬循雅仿佛才注意到自己的异样,密匝匝的长睫一压,遮住了眼底激烈翻涌的神采赵珩松手,铁器咣当一下落到地上
不待姬循雅有所反应,赵珩已伸出手,手指到姬循雅脖子上,修剪得圆润无比的指甲只需再往前一点,便能刺入伤口。姬循雅没看赵珩,亦没有去看赵珩的手,仿佛下一刻无论赵珩做什么,他都不在意
乖顺地、甘之如饴地、等待着皇帝赐予他的疼痛降临
温热的血液濡湿手指。
赵珩忽地有几分惊讶,惊讶于姬循雅居然真是个活生生的人。
”将军,”赵珩轻轻叹了口气,与此同时,手指小心翼翼地移动了下,“太深
赵珩的力道很轻,仿佛手指下床得不是既要夺他皇位还要取他性命的逆臣贼子,而是一再柔软脆弱不过的花太,姬循雅脊背忽地不可自控地绷紧了些
“嗯?”姬循雅似是没听清,忍不住将头压得更低
赵珩猝不及防,差点便剐蹭到姬循雅的伤口,他急急收手,姬循雅却一把摸住了那条墨绶,将赵珩的双手用力向前一带,“陛下说什么?”他道:“臣没听清。’
赵珩面无表情地想,朕划得是你脖子不是耳朵,姬循雅正值青年,怎么又聋又哑脑子还有病,浑身上下竟无一处好地方板指随姜姬循雅的动作轻轻摇晃
如血的玉质。衬得赵珩手腕内侧愈发青白
姬循雅伸出手,忽地很想夫蹭一蹭那块皮肤。试试那是否同他看见的一般单弱
“朕说,伤处太深了,”赵珩道:“姬将军若是想任由血流下去,不妨先传令三军备好缟素。
这话说得耄不客气,赵珩本已做好了姬循雅再疯一场的准备,不料姬将军却扬了扬唇。
三军缟素
以他如今的身份,若是真死了,葬礼必然穷极盛大,说不定,姬循雅看向赵珩,能让眼下无甚权势的皇帝被迫着素服送葬他还没见过赵珩披麻戴孝的样子,不过以皇帝容色之盛,不论穿什么都不会不好看。
衣袍要素净,发冠要白玉,姬循雅已在心中为赵珩筹划起了自己死那一目他的穿着,心情微妙地上扬,他生得端丽,乍然真挚笑来,如冬去冰破,春水溶溶。
赵珩见到他笑,无言良久
怎么会有人高兴旁人咒他死?
“马车内有伤药吗?”赵珩收敛心绪,竭力把姬循雅当成正常人来交流,他看向对方,语气熟稔自然得仿佛他们两人是多年至交,他点了点伤口旁侧完好的皮肤,饶是知道那处无伤,却还是怕弄疼姬循雅,动作小心慎重,叫人忍不住产生了种,被爱怜的错觉
姬循雅点了下头,又马上摇头,
他偏头,让侧颈实实地贴在赵珩手上,“没有。”他面不改色地撒谎。
赵珩皱眉,他眼下没功夫猜姬循雅又起了什么匪夷所思的心思,便道:“那命人送进来些。
姬循雅唔了声,点点头,凉白的肌肤似无意地蹭过赵珩的手指,“臣命燕朗送过来。‘
赵珩不觉有异,正要说一切随将军,却听姬循雅漫不经心地问;“还是陛下,想让燕靖思来送?
赵珩疑惑地看了姬循雅,“小燕卿精通医理?
他以为姬循雅想找个上药手法更细腻的来给处理伤口。
姬循雅平静回答:“不精。
赵珩顿了顿,“一切皆依将军之意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