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记忆又向她袭来。她浑身犹如针刺般不适,忍不住疑心,他此刻是否正在腹内嘲笑她,这令她恨不能立刻脱下这一身华衣,逃离此地。
煎熬中,这一场大戏的终章来临了。
齐王笑容满面地向着宾客宣布,他将与长公主一道,立刻安排公主的送嫁事宜,以完成这一场双方皆满寄着期待与祝福的盛大的联姻。
这一场大戏的终章,便也意味着另一场阴谋序曲的到来。
次日开始,送嫁紧锣密鼓地安排了起来。公主将拥有一支浩浩荡荡的由五千人组成的庞大的送嫁队伍。
这是非常有必要的。而今乱世,不能取道近路,只能绕道远行,从青州到太原府,沿途须得防范来自于孙荣、宇文纵以及任何有可能的暗藏的袭击。青州这边的人马,由齐王义子右将军崔重晏亲自率领,走完全程,裴世瑜也将同行,抵达送嫁的终点。
送行安排完毕,接着是公主的嫁妆,林林总总,到了最后,等到全部准备完毕,整一个送嫁队伍,包括兵马、供应路上的辎重、运送嫁妆的车队,林林总总,远远望去,几乎与一支远征军没什么区别了。
临行的前一刻,屏退下人之后,长公主牵着霓裳阿弟李珑的手,郑重地向她下跪。
她恭恭敬敬,叩首完毕,慢慢地抬起双目,久久地凝望着她面前的李霓裳。
从始至终,没有一句话。
这冠冕与礼服,太过沉重,李霓裳只觉被压迫得满身如坠沉铅,竟是寸步难移。
这一幕,直到崔重晏的到来,方被打破。
他从外跨入,目光掠过仍跪地的长公主,转向李霓裳,道:“请公主移步。”
李霓裳被人簇拥着登上车。
从这一刻开始,瑟瑟将会和她同行,寸步不离,直到婚礼结束的最后一刻。
这一支庞大的队伍,从这一年的十二月出发,一直走到次年初春,将近一月底,才终于进入河东。
这也意味着,脚下的落足之地,已是裴氏兄弟所保护的土地。队伍前行的速度明显加快,一路顺畅,又行数日,这一天,在一个距太原府不远的叫做螟定驿的地方,终于,停了下来。
自然,这不是此行终点。
照两方此前协商,为表对公主的尊敬,公主与裴世瑜的婚礼,将在太原府城外,汾水之畔的一座古行宫内举行。
公主会在螟定驿停留数日,做必要的整休,以迎接即将到来的婚礼,裴世瑜则先入城,与其兄会面,准备完毕后,返回此地迎亲,将公主一行人迎至古行宫,再举行大婚之礼。
长达将近两个月的行旅,着实令人疲倦,乃至麻木。到了后来,她除去照顾小金蛇,其余所有时间,几乎都是趴卧在车厢垫上度过的,终日昏沉,不关心已是什么时辰,又或是已经走到了哪里。
最好永远也不用走到头,就一直如此走下去,走在路上,走到死为止。
车门发出打开的声音,有人掀开车帘。
她以为瑟瑟来了,便没动。片刻后,不闻瑟瑟之声,慢慢睁眼,发现竟是裴世瑜。
他半坐在马车门畔,屈起一膝,姿态闲适地歪倚在车门上,转过面,正在看着她。
这一路行来,她知他一直就在自己的附近,然而和他并没有碰过面,只能远远望见他的身影而已。像此刻这样的情况,从未有过。
她立刻清醒过来,下意识从垫上一骨碌坐起。此时又记起,她好似几日都不曾好好梳发了,此刻模样应当很是邋遢。或该稍稍侧身作下遮掩,然而,下一刻,当想到那将很快到来的一刻,顷刻间,又手足俱木,万念化灰。
她只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打量她,微微挑了挑眉梢,仿佛诧异于她的反应,不过很快,一笑,拔出一只插在他后腰蹀躞带上的匣子,单手递了过来。
“送给你的!”他低声道。
“今夜你们停下休整,我便要去见我兄长了,准备过几日回来,迎你成亲。我不在,晚上就叫它们陪你。”
他稍稍抽开一点匣盖,以防内中之物逃出,随即讨好地送到她的眼皮子前,让她来看。
匣里竟然关着许多只本该夏夜里才能见到的灯笼虫。
仿佛看出她的惊讶,裴世瑜略显得意,他将匣子关好,又指点她不要完全堵住匣上的镂孔,免得闷死虫子。
“你没出来过,自然不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何况几只灯笼虫。这一带的山林里,冬天也有。前几晚趁队伍停下过夜,我便去捉,费了我好几夜的功夫,险些还掉进坑里!”
他那语气,竟似邀功。
“郎君!郎君!”
外面传来了裴曾叫他的声音,想是在提醒他,众目睽睽之下,二人尚未成亲,不好与公主如此相处。
裴世瑜只好将匣子往她铺散在垫上的裙面上一放,回头应了声知道,似要走了,忽然,仿佛又想起什么,靠过来些,附耳低声说道:“公主,那天你真好看啊!”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