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道:“启禀夫人,方才大公子的小厮回来了。”
盛枝意尾音上扬,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问道:“在哪儿找到的?”
“回夫人的话,不是顾府的人找到的,是大公子的小厮自己回的,还送了一封信回来。”说话间,丫鬟将手里的信封双手递给盛枝意。
盛枝意扫了一眼,道:“念。”
丫鬟便将信拆开来念,只看了两眼,丫鬟的脸色便白了几分。
而盛枝意正将信写好,交给一旁站着的研磨丫鬟道:“去账房支出一百两银子来,一道给燕大人送去。”
已是有官身的人了,便不可再唤什么燕公子,现在,燕惊尘终于有被她唤一声“大人”的资格了。
燕惊尘底子太薄,外出办事难免窘迫,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
她愿意给燕惊尘卖些好处,这些银钱,燕惊尘日后也会有,但他现在正是起步时,给他些好处,才能叫他记得更深——燕惊尘的性子,不会一直做一个百户的,现下的投馈,日后会百倍还她。
研磨丫鬟领过信封,道了一声“是”后便离开了厢房内。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盛枝意的目光落到了一旁捧着信、面色惨白的丫鬟的面上,她没说话询问、催促,但那丫鬟还是感觉到了沉甸甸的压力,丫鬟打了个颤,赶忙开始念信。
“母亲安好,见字如晤。”
“久不归家门,儿知府内人心煎熬,但儿的心亦是煎熬。”
“但母亲所作所为,儿子无法接受,母亲不改,儿子便只能不孝一次。”
“明日便是科考之日,儿子知道,这次科考对顾府分外重要,只要母亲答应儿子,肯,肯——”
丫鬟迟疑着看向盛枝意,磕磕巴巴的说:“肯在府内给顾婉玉办及笄宴,儿子明日便会去参加科考,否则,儿子明日,便不会回来了。”
一封信不长,念完之后,丫鬟的眼前都跟着泛晕。
大公子居然用科考之事来威胁夫人!
这般重要的前途,居然用来跟夫人置气!
夫人怕是要被气的打人了!
“夫人。”丫鬟知道盛枝意脾气大,赶忙低头劝说道:“科考为重啊!大公子筹备多年,只待一举登科!您且先忍一忍吧。”
丫鬟说完之后,本以为盛枝意会恼怒,但没想到,盛枝意只是凉凉的勾了勾唇。
一个丫鬟都知道科考有多重要,偏这顾乘风不知道。
他是宁可毁了自己,拿自己做台阶,也要给顾婉玉抬位。
这要是放在上辈子,估计真的能将盛枝意气昏过去,但这辈子,她只当耳旁风,听过了后,与丫鬟道:“将此事掩下,下去吧。”
顾乘风想演一回深情,那就让他好好演,她倒是要看看,这俩人有多情比金坚,这滋生出来的情爱,有没有他的官途重要。
丫鬟迟疑着下去。
而与此同时,顾府内,一道纤细的身影悄悄地从夏雨阁出来,溜出了顾府。
——
冬日间天寒雪冷,一辆马车从顾府行出,经过商街,七转八拐,入了一条幽深的小巷。
小巷内,有一处偏远的小院子,木门都是破的,瞧着像是穷苦人家租住的地方,马车行到院子口停下,顾婉玉从马车内跑下来,一路走到门口,推门而入。
院子里破败极了,什么都没有,一口水井,一棵老树,几件厢房,她匆匆跑到门前,在门外唤道:“哥哥?”
里面没有声音回她。
顾婉玉心里担忧,她的哥哥从未在这种地方待过,也不知是不是生了病,她便未曾在门口等候,快步行了进去。
哥哥当时失踪的第一日,就偷偷给她递过信,哥哥说,要做一场戏,逼母亲给她办及笄宴。
哥哥说,他一定不会再让她受委屈,哥哥说,不要死,要坚强,母亲不爱她,他会来爱她。
这场戏要做的够真,所以哥哥除了她以外,谁都没告诉,只偷偷自己租了一个京内的院子,将自己藏起来,每日只有顾婉玉会偷偷来看他。
这种破旧地方,自是没有什么内间外间、屏风地龙可提的,整个屋子里只有一张单薄的床榻,她行进来时,便瞧见她的哥哥正躺在榻间昏睡。
床榻破旧,棉被上还有旧渍,但躺在其中的公子却是如玉如琢,睡着时一张玉面微微泛着粉,莫名的勾动顾婉玉的心弦。
顾婉玉一惊,脚步顿在当场。
与此同时,床榻间的顾乘风听音醒来,瞧见顾婉玉的时候,顾乘风又惊又喜,赶忙坐起身来,道:“婉玉,可是母亲看了信,允你办及笄宴了?”
他这一坐起身来,便露出了男子赤着的胸膛。
顾乘风并不健壮,他的肩背单薄,被养的白而细腻,在冬日的薄阳中泛着泠泠的润光,像是上好的美玉点红脂,簇拥着厚厚的被子,透着一种骨肉清透的美。
顾婉玉只看了一眼,一张脸就骤然涨红,连说什么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