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就像是看见郁箐在路上踩到了小水洼——
好像是天塌下来的完蛋事,仅仅只是地上的一个小水洼,顶多弄湿她的裙子,他把她从地上提溜起来就好了。
郁箐哽咽的声音停了下来,抬头看着他。
仿佛是哄摔倒的小孩似的,死神伸出尖尖的手指剥开了一颗牛奶糖,塞进了她的嘴里。他哄她的方式简单而笨拙:吃颗糖,就不难过了。
可是被这样哄的她就好像变成了一只小猫。
她在那个除夕夜没有等到派糖果的圣诞老人。
却在今天遇见了给她发糖果的死神宁宁。
她尝到了一点甜味。
可以告诉他么?
告诉他,好像不会被嘲笑和轻视。
就这样,仿佛被他蛊惑着,她一步步地挪过来、靠近了他,把下巴放在了这只高大鬼怪的膝盖上。
夜晚如此静谧。
她窝在他的怀里,下巴压在了他的膝盖上,宽大的黑色外套把她裹进去。死神尖尖的手指就像是抚摸一只小猫一样安抚着她。
——但是因为控制不好力道,有点像是在厨房里拍打一块面团。
小猫面团虽然脑瓜子嗡嗡的,但因为感动没有提出意见;
死神则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没有把她的脑袋拍扁,发现她的脑袋还是圆的后,只觉得自己柔情似水。
夜晚如此静谧,在梆梆梆的伴奏声中,他们的心从未如此贴近过彼此。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死神宁宁有长蘑菇和冬眠。箐箐也有笨蛋箐箐和变成小雪花的故事。
这些事情她从不和任何人倾诉,也找不到倾诉的对象,就这样沉甸甸地压在心里。
比方说只吃得起白水面啦、欠债被打爆电话。大雪天第一次跑外卖,半夜迷路回到家发烧了好久没人知道,差点嗝屁啦。
他突然把她搂得紧了一点,用的力气很大。
像是只要死死地搂住她,大雪天发烧的箐箐就会跨时空被他抓住一样。
死神拍她的脑袋,很愤怒:“不许发烧!死!”
郁箐笑了:“可是那个时候要是继续烧下去,我可能真的要死掉了。”
他不说话了。
他不再拍她的脑瓜了,
而是将她完全的、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死神不理解自己怎么了——死去的心脏应该不会有任何感觉的,但是他却感觉到那颗不存在的心脏很难受。
他告诉了郁箐。
郁箐在他的怀里愣了一下,她告诉他:“这叫做心疼。”
她有点受宠若惊。
死神戳她,他现在说话利索了,威胁也变得顺畅多了:
“郁箐,让我心疼,死!”
郁箐被戳得往他怀里缩,脑瓜子嗡嗡的。
渐渐的,压在心底里那些沉甸甸的东西都被倾吐完了。
她讲到了那个在除夕夜变成雪花的故事。
她窝在他的怀里,慢慢地平静了下来,酸楚和难受都一起消失了。
在说到那一天坐在天台上准备跳下去的时候。
她突然有种过尽千帆的感觉。
就像是第一次认识到,那些痛苦的过去,真的结束了。
不知不觉,漫长的夜晚就在倾诉当中度过了。
……
郁箐并没有注意到,在她讲完小雪花的故事后。
高大的死神就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当中。
作为鬼影的时候,最难受的应该是在树下长蘑菇那一年——他从前认为自己消失了就消失了,反正在怪谈里游荡也只是踩踏花花草草。
他在这座怪谈里游荡了不知道多年,见过无数死掉的人。有人因为悔恨婚姻一跃而下;有人因为当初错误的职业选择吊在了树上;有人因为染上赌博而消失在了浴缸里……世界上每一秒钟都有人在死亡。
他一年年地旁观着死亡,早就习以为常。
可一旦联想到郁箐身上,死神突然变得双标起来:
郁箐不可以死!
她必须好好活下去,活到一百岁,变成怨灵也要跟在他的身边!
此时他却被自己给惊住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有点害怕。
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以恐惧为食,为什么会自己产生恐惧呢?
他在恐惧她的消亡。
他并没有注意到,周围已经是从黑夜变成了白天。厚厚的云层遮挡之下,日光折射出来绚丽的丁达尔效应,穿透了云海。
当阳光照在他身上的时候,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死死地盯着她,脸上被阳光照到的地方像是纸片一样焦糊、化作一阵青烟。
但是他却仿佛没有察觉到疼痛,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箐箐,不要死。”
郁箐愣了一会,立马回过神来、把他推回了黑暗里——
天啊,宁宁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