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这段时间过得并不轻松, 每天都很忙很忙,心里压力也大。
一开始那个月她还觉得挺踏实的,周东海虽然脾气不算好, 却从没骂过她, 更没打过。
李金燕挑剔苛刻,见不得她闲着,更见不得她多吃, 却也没有像亲娘那样咒骂毒打过。
她所求很低, 不需要对她甜言蜜语,只要不咒骂、不毒打、不毒蛇一样盯着她祸祸就挺好。
她只需要吃七分饱,她可以从天不亮忙到天漆黑, 她毫无怨言。
她把周家所有窗户、桌椅、炊具、餐具都擦洗得干净整洁,每个角落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即便是尿桶也没有丁点异味儿。
家里所有人的衣服都洗得干干净净。
每天趁着大人上班, 周小杰弟弟妹妹去上学的时间她就跑去街道糊火柴盒。
人家火柴厂的职工家属糊一百个能赚一毛钱,她们这种街道帮扶的贫困者只有六分。
即便这样也是特殊帮扶,其他人想接都接不到呢。
糊火柴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要会打浆糊, 不能起泡、不能太稠,还得先折纸再一步步粘起来, 要够牢固还不能太磨叽。
每天以糊火柴盒为主业的妇女,即便不需要洗衣做饭顶天也就能糊两千个,一般人一天一千来个。
而她这种需要做饭做家务的,一天顶多三四百个。
主要是街道办也没那么多活儿给他们,每个人能分到的数量有限。
她也是因为被亲娘当街毒打街道同情才得的这个机会。
她一天差不多能分三百个, 赚一毛八分钱。
她说上交李金燕九分, 但是李金燕不同意, 要一毛二。
大丫不乐意又不敢直接说不,只能低着头咬着唇用沉默反抗。
李金燕没管她的反抗,直接去街道办跟负责结算工钱的干事说了,大丫是她儿媳妇,在她家吃喝呢,她以后还得给两人举办婚礼,都要花钱,继子和媳妇赚钱理应交给她。
大丫如果赚一毛八,她就应该分一毛二。
街道办也是息事宁人,不想闹腾,自然就答应了。
即便如此,第一个月结算工钱的时候李金燕拿走三块六之后还想要剩下的一块八。
话里话外都让大丫不要乱花钱,女孩子拿着钱不安全,等等。
大丫怎么可能乱花钱?
她长这么大就没乱花过一分钱,她要攒钱,她要为了搬出去努力。
李金燕又隔三差五试探她,让她给弟弟妹妹买点礼物,小弟周才长大知道美了想买双回力球鞋,小妹周娇也想用钢笔。
她让大丫不要乱花钱,攒着给弟弟妹妹买礼物。
大丫只是苦笑。
那钱她都没敢领出来放在屋里,因为周才和周娇都会翻她的东西,找她的钱在哪里。
她的钱一直留在街道办,请妇女主任和一位徐干事帮她攒着,回头一起支取,还请徐干事千万不要让李金燕拿走。
徐干事也知道她的难处,同情她,自然答应。
后来李金燕果然问过,但是街道办的人说大丫把钱领走了,李金燕也没辙,她也不敢在街道办闹腾,也怕人家戳她脊梁骨说压榨大丫的钱。
但也忍不住给大丫甩脸子。
她晚上还跟周东海抱怨,“小杰在砖窑厂做工,一个月到底多少钱?咋一次也没汇钱回来?”
周东海在单位做力气活儿,一天到晚累够呛,可没功夫闲聊。
一躺床上就睁不开眼,嘟囔:“他在砖窑厂哪有地方汇钱?总归要过年一堆儿带回来。”
李金燕:“那他肯定也没地方乱花吧?他的钱可是要办婚礼用的,不能让他祸祸了。”
周东海:“他敢,现在有老婆以后还有娃,得指望他养家呢。”
李金燕想了想,砖窑厂在很偏僻的地方,周小杰也不抽烟喝酒,的确没什么好花的,那钱肯定都能攒下来,才稍稍放心。
起初周小杰不干活儿就在家里吃饭,她生气他吃白食,怕他抢自己儿子的家产,虽然也没什么家产,但这家里里外外将来就得是自己儿子的,一丝一毫都不想给周小杰。
现在周小杰赚钱,她又恨不得把他赚的每一分每一厘都拿过来才舒坦。
第二日一早,天还黑着大丫就起来给一家子做早饭,熬粗粮粥饭,顺便贴了二合面饼子。
她只喝粗粮粥,即便周东海让她吃饼子她也不动,免得李金燕生气。
李金燕也起来了,从前都是李金燕早起做饭给孩子男人洗衣服,匆忙吃口早饭就去上班,她那个班儿也是好不容易弄来的,一个月就十五块工资,还不少人抢呢。
现在有大丫承包家务,李金燕轻松很多。
起初那个月,李金燕是非常满意、庆幸、享受的,但是慢慢地她又不满足起来。
她想让大丫把赚来的钱都给她,一分都不要藏私。
她又嫌弃大丫嘴笨,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