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几次见面都在谈公事, 或崔抚仙同在,或冯延年同在,赵珩便是再喜欢姬将军的脸, 也尚未痴迷到公私不分的境地,纵然偶尔会看向姬循雅, 亦不过转瞬即逝。
今日好不容易能正大光明、仔仔细细地看, 欣赏了须臾, 才笑道:“将军明知故问。”
话音未落, 池小苑只觉面前被赵公子唤作将军的人身上气韵愈发阴沉可怖。
纤细的腰身颤颤。
韩霄源快速看了眼谈笑自若的陛下,又看了看满目森冷的姬将军,眼疾手快地扯过池小苑脱下的外袍, 往他身上一披,隔着衣服将他拖走。
池小苑一张漂亮的小脸惨白, 颤声道:“他是陛,陛……”
原来明远一案查得如此快不是因为这位赵公子能够直达天听,而是他, 就是“天”本身!
韩霄源声音压得极低,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闭嘴。”
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凡人最好的出路就是让自己看起来不存在!
池小苑被韩霄源拉得一个踉跄, 这时候却什么都顾不得了, 面无人色地随韩霄源疾步退出去。
不过须臾,庭院内寂静得落针可闻。
姬循雅环视了一圈院中景致, 见此处陈设虽不奢华, 亦十分清雅, 显然费了主人不少心思, 且宅院在兴宁坊, 位置极佳,心中说不出何种滋味,只淡淡道:“院子不错。”
要装得满不在乎,偏偏黑眸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赵珩端起茶,笑道:“金屋藏娇,自然要选个好地方。”说着,就要把茶往唇边送。
下一刻,姬循雅骤然俯身。
那股诡异的血腥味不知何时染上了赵珩惯用的龙涎香,腥甜交织,阴沉沉地扑面而来。
乍然与姬循雅冷沉漆黑的眼眸相撞,赵珩清晰地看到了其中不加掩饰的怒火与,欲望。
头皮立时发麻,喉结滚动了下,赵珩扯开抹笑,“怎么这样看着朕,”他伸手,差点便要抚上姬将军近在咫尺的面容,却被姬循雅偏头避开,“景宣。”
赵珩身上却不全是龙涎香,香气沉郁,闻着莫名让人心静——是烧给死人的香纸,日积月累,熏透了房间后,人进入其中后,不经意间染上的气味。
姬循雅眸光愈沉。
崔平宁。
不过是个死人,再活一世,还能让皇帝念念不忘。
如果身死,姬循雅垂眼,就能让赵珩心心念念的话……旋即反应过来,为自己荒唐冷笑一声。
姬循雅抬手。
赵珩身体瞬间绷紧,一手看似极闲适地握着茶杯,将送到唇边,一手却本能般地掩在长袖中,手指微蜷,只等薄刃滑入掌中。
面对姬循雅,实在令他分毫也放松不得。
如与野兽共处囚笼。
下一刻,姬循雅动了。
五指极缱绻地贴住了赵珩手中茶杯的另一端,抬眸,朝他微微一笑。
“咔。”
容色清丽出尘的美人神情不改,对着帝王,唇角噙着一缕再无辜纯善不过的笑意,握杯的动作更优雅从容,只不过,青瓷杯壁上顿时映出道道龟裂。
力道把握得恰好到处,够杯裂,却不至碎在赵珩手中
赵珩轻啧了声,没心没肺地笑道:“好大的心火啊,将军。”
他手一松,茶杯倏然落下,旋即被姬循雅接住。
姬循雅持杯,贴着杯边湿润的痕迹将内里水液一饮而尽。
唇瓣被染得微湿,看上去多了几分血色。
赵珩握刀的手陡然收紧。
茶杯随后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啪”地一声,猛然间四分五裂。
姬循雅慢悠悠地松手,弯了弯眼眸,温声告罪:“臣不慎,请陛下降罪。”
赵珩爱弯眼笑,两人先前日夜相处,就对彼此的小习惯也有了些影响,姬循雅便偶尔也这么笑。
区别在于,前者如此,眸光潋滟,尽显明艳,后者如此,则……如野兽想要猎物放松警惕时的故作无害一般。
生得再漂亮,也抹不去姬循雅身上那股深入骨肉的凶煞血气。
赵珩也笑,“装模作样。”
话音未落,霍然出手,一把扯住姬循雅的领口。
“刷拉。”
衣料擦磨。
后者似乎毫无防备,任由对方将自己拽到他面前。
赵珩的手就卡在他喉间,他被迫垂头,与之对视。
眼中所有激烈的情绪都被竭力压下,唯余一派清润的柔和。
整个人听话得近乎驯顺。
因姿势的缘故,帝王虽仰面,却无半点柔弱之态,下颌微扬,显得睥睨至极。
一纸之距,赵珩身上甜暖的香气源源不断地侵入感官。
明明是最尊贵温暖的气味,却随着吸入,烧得全身都发烫。
血液汹涌地在四肢百骸游走,姬循雅温驯地垂眸,如小扇般浓密纤长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