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已不加掩饰。
无论是循雅,还是唯谨,都曾是姬循雅再厌憎不过的名字。
就如同蛊咒一般,解不开,更逃不掉一一他十岁时摔碎了仆从忘记收走的瓷碗,用碎片插入喉咙,鲜血喷涌如柱,吓得看管他的哑仆几乎晕厥,连滚带爬地跑出去找人于是,他获得自记事后第一个,见到除了哑仆之外的人的机会。
他奇迹般地没死,在他醒来后,一个端雅的中年男人告诉他,“从今日起,你叫循雅。”
“循雅。”他重复。
声带颤动,吐出的词他不知晓含义,其实无论是今日,还是循雅,他都不懂,他唯一听得懂的,只有你字。后来他才知道,这是让他听话的意思。
无论是循雅还是唯谨,都在告诉他,要安分守己、要循规蹈矩、要温驯听话。
但在将他们都杀了之后,姬循雅发现,无论哪个名字其实都不难听,也不令他讨厌了。
尤其是,从赵珩口中说出来。
温热的、柔软的、含着一点笑意,说话人就那么专注地看着他,仿佛自己是赵珩最珍视的人。
令他心神恍惚,甚至被蛊惑得,险些要点头应答。
但这个名字的主人早该死在二百多年前,淹没在弥天火海中,无论赵珩是拿他当一件八分相似的替代品,还是试探他的身份,姬循雅都不喜欢。赵珩别有用心。
姬循雅神色森冷地看着赵珩,“别这么叫我。”
不许叫姬循雅唯谨?
拇指压在姬循雅的耳廓后,很轻柔地擦磨。
赵珩靠近,直到二人之间只有定点距离,
“唯谨,你还想亲朕吗?”
不待姬循雅回答,赵珩倏然贴近,主动吻上姬循雅。
无论教什么,识字习文还是其他,赵珩都是好老师。
耐性、温柔、言传身教。
他教得太细,太绵长,以至于再度分开时,姬将军如同万年不化冰雪的脸都染上了点血色。
耳廓那块薄薄的肌肤,被赵珩的体温传染,亦微微发热。
姬循雅的神色愈发危险。
想再贴近,再深入,与他共沉沦,又恨赵珩,恨他游刃有余,恨他从容。
赵珩与他额贴着额,笑道:“唯谨。”
姬循雅深深皱眉,猛然靠近,想堵住这张说话时只会让他徒增不虞的唇。
赵珩偏头,灵巧地错开了。
姬循雅沉沉地望着他,黝黑的眼眸晦暗,鬼气森森。
赵珩好像看见了大猫恼怒地拿尾巴砸地,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姬将军难得流露的情绪,手指恶劣地擦磨,痒得人脊骨都发麻。“唯谨。”他又道。
二人对视,姬循雅毫不费力地看到了赵珩眼中洋洋自得的笑意。
赵珩看得出来他的焦躁,更清楚他心绪为何起伏波动。
帝王高高在上地俯瞰,似在欣赏一头陷入深渊的困兽,看他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赵珩永远都是这样,漫不经心地做点什么便能让大火燎原,他在隔岸观火,看烈焰中人垂死挣扎、丑态毕露。一纸之距,却不吻上。
视线下移,姬循雅死死地盯着赵珩的唇。
赵珩唇瓣开阖,森森白牙中,一点舌尖鲜红。
是刚刚被他碾磨过的......
“唯谨。”赵珩这样唤他。
仿佛有根弦绷到了极致,终于受不住力,断裂在姬循雅脑海中。
他看见自己缓慢地、连引火自焚时都没这样犹豫地,颔首。
明明占据上风的人是他,姬循雅却仿佛已经看到了,尘埃落定满盘皆输的那一刻。
姬循雅悚然剧震,癫狂的喜悦与亢奋之下,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就如,就如上一世一样。
他还要重蹈覆辙!
却甘之如饴,眼睁睁地看自己,万劫不复。
然而下一刻,赵珩终于不忍心看他饱受煎熬,或者说,看腻了他的煎熬。
双唇相贴。
是,帝王对臣下顺从的表现满意后,仁德地、居高临下的赏赐。
门外似有脚步声响起,轻手轻脚,鬼祟至极。
两人都极其敏锐,赵珩霍地抬头,又被姬循雅不悦地拖了回去。
“有....赵珩模模糊糊地出声,旋即又被吞得一干二净。
姬循雅皱眉,勉强抽身,在赵珩耳畔道:“杀了他?”
赵珩被姬循雅解决问题的方法气笑了,摸了摸他的头发,“唯谨,莫要喊打喊杀的。”
姬循雅任由他摸狗一样地摸着,
“陛下舍不得?”
赵珩却不答,凑过去贴了贴姬循雅的脸,
“唯谨,整日叫陛下多生疏,以你我的关系,为何不叫朕的名字?”
姬循雅抬眼。
赵珩笑眯眯地看着姬循雅。
仿佛笃定了,姬循雅接下来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