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放心,我这就让人连夜审讯,他要是敢跑,那另一条腿也保不住了。”
吴峥嵘对这个回答似乎并不满意,唇角微扬,说出的话却格外冷酷。
“一旦发现对方意图逃跑,当场击毙,我会向上级做出书面解释的。”
闻言,前方被押送的男人,额角青筋直跳。
而不远处的叶满枝,即便清楚自己不是威慑对象,仍被那种杀人如杀鸡般的轻描淡写,吓得一哆嗦。
对方刚刚扣动扳机的画面,在她脑中不断循环,骇人情景不受控制地反复再现。
吴峥嵘却在这时突然抬眼,往她的方向看过来。
眸光审视锐利,让叶满枝陡然生出一种直面危险的惊惧感。
即使对方顶着一张让人惊艳的美人脸,她也全无欣赏的勇气,在原地僵立几秒后,很没出息地逃了。
……
“爸,人家吴团长是厂领导,哪是咱们可以肖想的!”
叶满枝有时胆儿肥得出奇,有时又怂得要命。
一想到那天的场景,她就汗毛直竖。
哪敢跟人家相亲呀!
“厂领导怎么了?厂领导也得吃喝拉撒,也得娶媳妇生孩子吧?”
叶守信极力促成这次相亲,一方面是觉得吴峥嵘这年轻人不错,另一方面是想让女儿尽快开启新生活。
叶满枝体会不到老父亲的良苦用心,退堂鼓打得嘭嘭响,“吴团长年纪好像不小了吧?他这么多年都没成家,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啊?”
“这个我打听过,吴团长26了,前些年吴家老爷子,就是他爷爷,做主替他包办了一门亲事,但他接连上战场,好几年生死未卜,人家姑娘解除婚约另嫁了。”
叶守信对这个人选十分满意,但也没错过闺女脸上的勉强之色。
叶来芽这丫头,从小就欺软怕硬。
对着自家人的时候,撒娇耍赖样样行,可是这会儿听到吴团长的名号就先怯了三分。
叶守信早知她是个窝里横,遂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门票。
“你不是想看苏联青年艺术团的演出嘛,爸费了老鼻子劲,托人帮忙买了两张门票,到时候你跟吴团长一起去看。吴团长这个人很宽和,总是笑吟吟的。你俩要是能看对眼,自然皆大欢喜,万一瞧不中也没啥,只当是做伴去看演出了。见面地点不在家里,也省得被人撞见后说三道四……”
叶满枝没听清她爸后面说了什么,但这张门票却让她像浇了水的花一样,整个人都精神了。
苏联青年艺术团只在滨江举行三场访问演出。
报纸前期宣传报道的时候,打出了“斯大林奖金获得者”和“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功勋演员”的招牌。
早在看到演出信息时,她就蠢蠢欲动,想要一睹功勋演员的风采了。
奈何票价高昂,且一票难求,她只有眼馋的份。
觑着这张唾手可得的门票,她突然觉得,只是去相个亲而已嘛,真没啥大不了的!
叶满枝拿到了渴求以久的演出门票,当晚便梦见自己站上了青年宫的舞台,与苏联功勋男演员加里别林,共舞了一曲《红绸舞》。
红绸如海浪般在周身飘舞,台下掌声喝彩声不断。
观众的认可让她飘飘然,绸子挥舞得愈发卖力,在她即将与加里别林展示一个高难度配合时,吴峥嵘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先是随手用红绸把男演员捆成一个粽子,继而用枪指着她的腿,皮笑肉不笑地说:“废你一条腿,还是跟我谈对象,你自己选吧!”
梦里的她毅然道:“吴团长,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您就放过我的腿吧!我还有一条刚做的新裙子没穿过呢!”
吴团长似乎被她的真诚打动了,放过她那双还有用处的腿,枪口瞄准她的胸口,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
“啊——”叶满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谈谈谈,我谈!”
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啊!
哪有不谈对象就要命的?
叶满金在她汗涔涔的额头上抹了一把,疑惑道:“大清早的,你要弹什么啊?”
叶满枝出了会儿神,看清坐在床边的人后,讷讷问:“大姐,你咋回来了?”
“咱妈说你要跟军代表相亲了,我特意跟同事换了班,回来帮你拾掇拾掇。”叶满金穿着最时兴的薄料列宁装,顶着刚烫的花头,起身去翻看妹妹炕柜里的衣裳。
“拾掇什么啊?”
叶满枝对昨晚的荒诞梦境心有余悸,捞过趴在床脚的梨花使劲揉搓,惹得小猫咪咪叫了一阵后,主动露出雪白的肚皮给她摸。
“你头一回相亲,相看的还是六五六的军代表,当然得好好打扮一下。甭管能否相成,态度必须要端正!”叶满金对着刚睡醒的妹妹评估片刻,视线落在她乱蓬蓬的头发上,提议道,“你这发型要不要换个时兴点的?比如,像我这样,烫个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