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又匆匆停住脚步,转而往夏雨阁行去。
顾府的廊檐从没有这般长过,廊柱上的灯被大氅所携的风吹的摇晃,脚步声回荡撞入耳廓,他甚至都忘了贵公子的礼仪,忘了这奴仆们惊讶的眼神,忘了所有,只剩下对顾婉玉的担忧。
那一日,冬雪大起,顾婉玉身上寒凉透了,缩在顾乘风怀抱中瑟瑟发抖,像是一只在大雨中被淋湿的猫,抓着他的臂膀,气若游丝的叫他:“哥哥,放我回去,我要给二姐姐请罪。”
“你还要回去跪着吗?”顾乘风当时已经行到了夏雨阁门口,此刻竟也忘了不得入妹妹闺房,他又心疼又生气,愤而行进来,一边走向床榻一边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若是我不回来,你难不成便要将自己活生生冻死吗?”
顾婉玉依靠在顾乘风怀中,先给了周遭的丫鬟们一个眼神,等丫鬟们都离开后,她才继续窝靠在顾乘风的怀抱中哭。
“都是婉玉不好,是婉玉该去给姐姐赔礼的。”顾婉玉抽噎着说:“自姐姐回来的这些时日,娘亲不允我再叫二姑娘,又将我赶出了春水阁,我最喜爱的簪子也给了姐姐,我便心中难过,我的一个丫鬟便撺掇我去恶作剧,作弄一下姐姐,我没想到,母亲会当真,那般盛怒的惩处我,还将我的丫鬟打杀出了府。”
顾婉玉越说哭的越厉害,整个身子都因为冷而在抖:“是我不好,是我被丫鬟撺掇出了恶心思,是我该给姐姐赔礼,哥哥莫要阻拦我,姐姐一日不原谅我,我便该跪上一日,跪到姐姐痛快了为止。”
顾乘风只觉得一阵愤怒在胸中翻滚,他情不自禁的大声喊道:“顾小小怎可如此?不过是个丫鬟撺掇你做了恶事,打杀了丫鬟便罢了,为何还要逼着你跪这般久,她是仗着自己是母亲亲生女儿,所以处处为难与你!”
如此一想,顾乘风对那顾小小又多了几分厌。
本来顾小小就是从外面回来的,在府中还不知道圆滑处事,非要惹得所有人都不高兴,她便开心了!
“此事不怪母亲,是我不好。”顾婉玉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握着顾乘风的手,小声哀求道:“哥哥,你去求了母亲,让母亲原谅我好不好?不要罚我一个月在祠堂里,三日后及笄宴,我还想登台献艺。”
说话间,顾婉玉哭的更厉害:“我本就因真假千金一事备受诟病,若是连自己的及笄宴都没有,日后这京城何处有我容身之处?”
夏雨阁的窗半开着,薄凉的月与案边的灯交映着映在那张泪涟涟的面上,山黛远,月波长,暮云秋影惹人怜。
顾乘风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妹妹如此可怜,以往他的妹妹都是骄傲的,可爱的,像是一只挥动着翅膀的小凤凰,但今日,他的妹妹被拔掉傲骨,垂头哀求,他怎能不心疼?
“婉玉。”顾乘风起身,掷地有声的与她说道:“你且歇着,我去与母亲说。”
就算是婉玉做错了事,但她也得到了惩罚,都是一家人,又何苦如此逼之!
说话间,顾乘风便直直的走出夏雨阁,裹挟冬雪,直奔母亲的四时苑而去。
四时苑位于顾府最中央,因盛枝意爱花,故而顾云亭、也就是盛枝意的夫君顾大人,专门请了能工巧匠来建造了暖阁,保百花不死。
冬日间院落内烧起各种暖阁,便可将温度养成春夏秋时,专门侍弄花草,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盛枝意想要,什么时节的花都能寻出来,故而此院名为四时苑。
光这一个院子,便叫全京城的女子都羡慕不已,以往顾乘风与顾婉玉也常在四时苑玩。
可是现在呢?他的婉玉妹妹在冬日里跪了三个时辰,身子都要跪废了!
想到此处,顾乘风越发恨。
这样和睦的家宅,都要被顾小小给毁了!
——
彼时,四时苑内。
盛枝意为了彰显对这位外客的重视,特意将前院的一处客厢房收拾出来,给燕惊尘居住。
四时苑中整日整夜的烧着地龙,处处都暖热如夏,厢房的窗户都半开着,桌上插着鲜嫩的花枝,其上还沾着泠泠的水珠,一旁的水沉香静静地燃着,散发着清冽的香气。
本来燕惊尘是外男,该住到旁的院中去,但他与顾小小又有养兄之恩义,算得上半个亲人,留在盛枝意的院子里也说得过去。
燕惊尘昏迷的时候,盛枝意还差遣人开了库房,将其中的老人参熬煮,用来给燕惊尘补身子。
顾小小则趴在榻前等候,眼眸都红了一圈。
她竟不知道,哥哥差点便死了。
一旁的盛枝意见她难过,便柔声安抚她:“小小的养兄便是我的养子,日后留在顾府便是,由母亲来教养他。”
“当真吗?”顾小小惊喜的回过头来看她的母亲,一时间雀跃的眼底里都晃了泪光。
虽说顾府是她的家,但是她总觉得处处都融不进去,现下母亲肯让养兄来陪她,她觉得高兴极了。
“当真。”盛枝意望着她黑瘦的脸,温柔的摸着她的发丝,与她道:“知恩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