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几分底气,她第一次意识到,母亲是喜爱她的。
就算她蠢笨,无知,丑陋,远远比不上三妹妹,母亲也是爱她的。
她凭空便多出了几分胆气,一贯弯着的背慢慢挺起来,笨拙的学着盛枝意的样子往前走。
——
她是一只惶惶的雏鸟,当有一个人肯向她张开双臂时,她便会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祈求得到对方的温暖。
不过十六岁的姑娘,干瘪的像是一颗豆芽菜,但贴上来的时候,那种温热的触感却让盛枝意眉眼潮热。
她挽紧了顾小小的手,带着顾小小从顾婉玉面前翩然离开。
当时顾婉玉跪在地上,看见这一幕时,只觉得心内都快恨的滴出血来。
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不过是犯了一点嫉恨的小错误而已,至于如此折辱她吗?这旁人家的后宅,出的那些腌臜事情还少吗?别人家也没有对自己的女儿这样狠毒过!
难道她不是亲生的,这十几年的亲情就都会化作无有吗?
不,她不信。
母亲是爱她的,过去的十几年里,母亲对她的爱不会作假,一切都是因为顾小小。
在盛枝意带着顾小小离去的那一刻,顾婉玉对顾小小的恨意到达了顶峰。
母亲定是被顾小小蒙住了双眼,为了补偿顾小小,才会如此苛待她。
她一定要让顾小小死,让母亲重新喜爱上她,母亲只能有她一个女儿!
母亲现在不肯信她,她还有哥哥,还有父亲!等今日父亲下朝、哥哥下学来,他们定会心疼她,给她出头的!
而此刻,盛枝意已经带着顾小小出了顾府,行向了顾小小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山村中。
——
冬日,石门村。
云和积雪苍山晚,烟伴残阳绿树昏,猎猎北风中,顾府的马车行到了石门村口。
石门村处于京城远郊一处山脉间,山脉广而良田足,故而虽为民庶,却也能温饱,村内竟还养着个秀才,在村头前办了个学堂,由宗祠出钱,建的砖墙瓦院,颇为气派,有朗朗读书声随着冬日的簌簌北风飘在四周,顺着低矮的房檐,落入周边的一户院落中。
院墙以黄泥堆砌夯实,破旧极了,呼啸的北风撞击木门、卷入院落中,复而钻入破旧的窗木,其上糊盖的纸张被吹裂,哗哗作响。
房间内有一弱冠左右的少年人,盖着一层薄薄的棉被,倒在单薄的床榻上。
正是将顾小小捡来养大的养兄,燕惊尘。
他肤色黝黑发眉浓密,手掌厚茧肩背宽阔,一张面轮廓坚毅,是个颇为惹眼的模样,只可惜面颊上有一道青胎记,包住了他的整个左眼和小半张脸,瞧着狰狞极了,便也不显得好看。
屋内龟裂的墙面上挂着弓箭,显然是个常年打猎的猎户,此刻,这少年人双眸紧闭,面颊被蒸烧,发丝被冷汗浸透,腰腹上缠着渗血的绷带,正因伤病而高热昏迷。
窗外儿童郎朗书声传过来时,燕惊尘自高热昏迷中醒来,混沌的想,他的妹妹该下学了。
但转瞬间,他又反应过来,他的妹妹不会下学了,他已将妹妹送还回了顾府,也不知现下在顾府中过的如何。
那样的高门大户,有那么多绫罗金银,一定能让他的妹妹过得好。
这样一想,燕惊尘干裂的唇瓣便微微勾起,连腰腹被大虫抓出来的伤似是都没那么疼了。
高门规矩多,他去求妹妹帮忙,也不知有没有给妹妹带来麻烦。
他混沌的想着,又觉得昏昏欲睡。
在他即将昏过去之前,他听见木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自他重病后,村中人便鲜少来看他,他没银子治病,只能苦熬着,此刻,会是谁进了他的院子?
他强撑着抬眸去看。
他的视线一片模糊,只能看见木门被推开,一片光影中,一道氤氲紫色的身影从门外行进来,房屋中漂浮的尘埃映着光的形状,他看见她撞碎光,一路行到他的面前来,在熠熠明辉中,露出一张艳丽的面容。
燕惊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圆盘月面,柳眉凤眼,凌厉中带着几分傲气,锋利艳美,像是在柜台上被供奉的黄金与珠宝,闪着奇异的光泽,一眼望去,便知道其尊贵,叫人挪不开眼,又不敢碰,唯恐亵渎。
是他入了梦吗?竟见到这等仙中人物。
而下一刻,他瞧见那仙人伸出手,似是要摸他的面。
燕惊尘突然记起了自己面颊上的青色胎记,丑陋极了。
他难堪的别过头。
但下一瞬,那只手已经轻柔地落了上来,温暖细腻的女子掌心贴在他的额头,与他道:“莫怕,我会救你。”
她的声音很好听,不是那种少女的清脆,而是带着些哑的低音,听起来像是一把染着岁月气息的古琴,在这个冬日里骤然弹响,震撼血肉。
燕惊尘说不清那一瞬间是怎么回事,他只听见魂魄在嗡鸣,唇瓣干巴巴的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