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今年初评第一甲十二人,第二甲二十八人。
第一甲、第二甲赐进士及第,第三甲赐进士出身,第四甲、第五甲赐同进士出身。
……
殿试后的第二日,集英殿将一甲二甲四十卷依序送至六部,由六部主官填写一二甲名次,供皇帝参考。
这一过程需要花上三五日。
卷子虽是封弥的,然区区四十人,哪份卷子是谁人的,诸位详定官心里皆有数。
卷子最先送至吏部。
吏部尚书出自三槐堂,是王相一手提拔起来的。
送卷的官吏才走,王相便从后门进来了。
“六叔且坐下读卷,侄儿为您斟茶。”
王相最先翻出乔时为的卷子,才读几句,便凝眉沉思,愈读神色愈重。
读到一半,长叹一声,将卷子合上,没再继续读下去。
他下定主意,吩咐道:“将春生填至第十三名罢。”
“啊?”王尚书蓦地起身,诧异道,“春生昨日复述文章,六叔不是说他有望名列前五吗?便是春生略输此子,也不必落至二甲罢?”
“春生与他,皆十五岁。”王相沉声道。
王尚书哑然。
小于十七岁的士子,要赐第授官,朝廷是极慎重的。
王相解释道:“若是没有乔时为,你我可为春生当堂争上一争,以春生才识具佳为由,保住他的名次。可如今,乔时为不管文章立意、见识见解,乃至于文风辞藻,皆远胜于春生,你说,即便官家有意权宜行事,他会先选谁?”
又问:“朝中那些言官、谏官,一旦攻讦乔时为不成,他们会将矛头指向谁?”
王相无奈,道:“是以,前有乔时为,将春生放至一甲,只会令春生成为替人当刀的,只怕最后连二甲都保不住。”
“唉——”王尚书哀叹一声,有些忿忿道,“既生瑜,何生亮,辜负了春生这一身才情。”
“此言差矣。”王相久居朝廷,见惯世事,他淡然道,“世上能有几人配说‘既生瑜,何生亮’?能有公瑾之才,被誉江左风流,已是百世难得之成就,谈何辜负才华?”
又言:“时日还长,春生十五岁入官,就是慢慢熬,也能熬走一大群人……成败不论一时。”
王春生的名次暂定。
王尚书问:“六叔以为,当举何人为一甲之首?”
“把贺家那小子推上去。”
王尚书再次不解:“省试时,裴明彦可是狠狠踩了我们三槐堂一脚。”
“我同你说过很多回,三槐堂是官家的纯臣,却不能真同世族断清干系。”王相道,“你尽管将贺弘正往前推,状元落不到他头上,顺手人情的事,何乐而不为。”
……
随后,卷子又送入户部。
户部空缺尚书已久,由卜云天卜侍郎暂管大小事务。
一卷未翻,卜云天便落笔写名次。
一甲之首,乔时为。
跟了他多年的副官问道:“大人不读卷?”
卜云天冷哼一声,不屑道:“你见到的是以才取士,而我只见到为君取士,官家看中的人,便是我要选的人。烈日旱雷,六月飞雪,你可知晓头顶这片云作何变幻莫测?因为执掌云雨的是君威。”
正如殿试出题一般,官家想要什么样的题目,他便出什么样的题呈上去。
事实证明,殿试果真考了财政。
“下官听闻,省试之后,兵部那位和礼部的赵子泽,为了抢此小子吵了许多回。”
卜云天表情愈发鄙夷。
他评价道:“裴明彦也就嘴上狂一狂,当真以为官家要用他打仗吗?念他出身世族,借他那嘴伶牙俐齿来骂人罢了。再说了,真要用兵的时候,靠他一张臭脸管什么吃?到底还是看户部筹集军费。”
“至于赵子泽,莫说他只是礼部侍郎,掌宰不了礼部的决定,就算他真当了尚书,成了清流的头儿……一群种田出身的聚在一块,各怀心计,也难成气候。”卜云天恶趣问道,“你可知在乡下,如何能令两个村子抽刀扛铲大打出手吗?”
“下官愚钝。”
“只要趁夜把两村的田埂给撬了。”
“既然官家看重此子,何不将他纳入我户部?”
卜云天摇摇头:“户部要的人,须能掰开天下富户们紧纂着的手,把他们的钱财抖入口袋里,这样的手段、这样的人不是写文章写出来的。”
副官看到卜云天把王春生、贺弘正等人皆排于前列,遂问道:“大人这又是为何?”
“既然这些人于我们无用,便把柴火架高一些,让火烧得更烈……如此,才能看清官家的态度。”
……
礼部衙房里。
赵侍郎据理力争:“尚书大人分明晓得,此子深得寒门子信任,入我礼部门下,必有大作为,为何不点他榜首?”
“子泽,你当明白,清流绝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