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钟声响起,时间来到2017年。
梁惊水回首八月下旬来到香港,整整四个多月,瞬息万变,认识了很多本地人,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过来路上看到尖沙咀、铜锣湾、中环等地的街头涌满了人群,相比之下,浅水湾的海滩游人不算多,他们挥舞着荧光棒,戴着元旦帽子,随着倒数声一起高呼"Happy New Year!"
她被气氛带动情绪,问问题时表情也柔和几分:“商宗,你到底知道多少?别瞒我。”
商宗倚在窗沿边,窗格由铁条分隔成多块小玻璃面,保留殖民地风格。沙滩的灯火从窗外映进来,光影浮漾,落在他的肩头与手臂上。“水水,我确实不清楚。”他垂眸浅笑。
兴许是听了太多,那天梁惊水对这话第一反应是担心。担心是真话,母亲的死因会永远成谜;反之,商宗最好不要在离开前忽然醒悟,像个渣男似的坦白自己骗了她,否则她真的会发火,体面的余地也不肯留。
相比之下,商宗倒是很淡然,望着那张照片,若无其事地同她说,这是在蒲州一家青旅拍的,现在已经拆迁了。
听闻当年商琛因与老爷子置气,身无分文地跑去大陆打工,信用卡全被停用。还是靠参加夏令营路过蒲州的商宗接济,勉强度过难关。梁惊水掰着手指算了算,那年商宗有十岁吗?他哥居然好意思向个孩子开口要钱,真是绝了。
“你当时给了你哥多少钱?”
"记不清了,十万吧。"
梁惊水没想到那个“十万”的后缀居然是美元。即便是人民币,在那个年代也已经够唬人了——十万块钱,普通人得干十多年才能攒下来。
可一听说商琛半年就花光了,她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梁惊水盯着照片,猜测那会小商宗还没离开蒲州,他哥也没厚着脸皮开口要钱。估计商宗一走,商琛的生活档次立刻从青旅跃升到了小康级别。
她外公外婆去世得早,梁徽的学业被迫中断,早年在青旅打工做收银,误打误撞认识了商氏兄弟。原以为商琛和梁徽是在香港结识,没想到是在落魄时被八折收留,晚上还得为青旅的住客表演节目抵债。
上一辈的这些往事,说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她回到正题:“第二个问题,那天是谁给你打的电话?”
话匣子一打开,那种熟稔感再次回来。梁惊水与他于窗台并列,只是面对着反方向,睫毛和下嘴唇都在轻轻颤着。
她盯着柚木地板,打光角度问题,两个人影重叠在一起,心里多少有点小伤感,忍不住问商宗,那晚为什么要对她改变态度。
节日没过好不是她一人造成的,不是吗?
商宗答得很用心,神情没有一丝轻慢:"郭璟佑,他说你收下了商卓霖送的戒指。"
“可你应该知道,那枚戒指是我母亲的遗物。”梁惊水视角里,他知道她的一切。
那天他的冷漠,令她介怀不已。
分开之前,梁惊水没问出口。因为他们的关系虽浪漫、热烈,却也止步于此。
追问过头,关系也变了味吧。
她抬眼,四目相对,商宗像是看穿了她的顾虑。
他眼睫根根分明,似振翅欲飞的黑蝶。他没有点破她话里暗合的意味,只是推开了窗,让一丝冷风涌入。开始讲述他感到自己不被信任,如果那些话非要从别人口中得知,她不如直接问他。
他说:"合作之初,你选中的是我,不是商卓霖。"
梁惊水被凉意吹得一个激灵,顿时意会他的意思。
戒指不是整场事件的导火索,他突然对她冷淡,是因为他比商卓霖更晚进入她的计划,自我怀疑是不是永远无法成为首选。
梁惊水听他这样说,皱皱眉:“你也没跟我讲……”
深蓝的云海四处浮游,空气中弥漫着烟花燃尽后的硝味。
晚风拂过他的额发,吹不散声音里的惫意,商宗自嘲自己是个世俗男人:“会有委屈,也会生气,生气的时候,也会期待你偶尔能来找我一回。”
"水水。"
梁惊水迟了一拍,第二声落下时才轻声回应。
商宗握住她的手腕,问:"带你去吃点夜宵吧?你想问的,路上再慢慢聊。"
梁惊水点点头,一路上竟忘了挣脱那手腕间的温度。
上车时她注意到,中控台上的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苹果摆件。
那是平安夜雕刻的画面具象化:灯工玻璃的两面,一侧是包袱加身的落魄男小人,另一侧是得意扬扬的女小人。
然而,女小人身边曾经围绕的那群男NPC们不见踪影。
这个玻璃摆件的寓意为何,为了谁雕刻,这些原本都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可她无法再忽视它的存在。
梁惊水指着女小人,边笑边说:“你玩过斗地主没有,她好像压榨包工头的邪恶农场主。”
“这是我“准夫人’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