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每个人都变成可以估价的数字,他则是一把算盘,他计算别人的价值,也把自身的价值计算得一清二楚。
头一回,他脑子被已经计算清楚的数字砸崩盘了。
陆约把证件和合同等一本一本,一叠一叠收起来,放到盒子里,放到了骆京书腿上,“这对你来说才是永恒,‘我爱你’不是。”
“但是,”骆京书无法说服自己了,“太多了,真的。”他声音都在发抖。
赠予的太多了,背后暗含的东西也太多了。
这是他做一辈子演员都挣不到的东西。
“那你……”
“这的确约等于我的全部了,但骆京书,钱对我们这种人而言,只是一串数字。就算此刻我破产了,我依旧不会穷困潦倒,我依旧可以漫步在国外任何一条洒满夕阳的街头,购买任何我想要的东西。可你不同,你什么也没有。我的重新开始是从数千万数亿开始,你的重新开始是从负值开始。我把这些给你,是希望你和我一样,拥有平等地做一切选择的资格,简单来说,我希望你毫无负担地快乐、自由。”
“并且,如果有一天你不想要我了,我也希望你不受任何桎梏、拖累,勇敢地告诉我。”
骆京书低着头,“你之前说,在一起了,就没有分手的机会。”
“我现在给你。”陆约手指搭上骆京书的后颈,他眸色漆黑,"我不保证你抛弃我的时候我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但骆京书,我现在给你准备了匕首,你那时候可以使用它们,刺向我。"
男生喉咙像黏在了一起,这可能也是一种“承诺”,但不是他以为的那种。
他没有看不起其他承诺的意思,因为起码在发誓永远的那一刻,所有人应该都拥有真心。
只是鲜少会有人用自己的全部,为这一刻,甚至一瞬间的真心买单。
“对不起。”骆京书忽然低声,说道。
陆约身形僵滞,他慢慢和骆京书拉开距离,他眼中有钝痛,只不过隐藏得很好。
“你的标准,是……”
“我是说,对不起,我那时候不应该失约。其实那天我没有兼职,我只是觉得你没那么重要,我也觉得我对你而言没有那么重要。你是陆苇的儿子,大家都捧着你,即使你不会说话,也有人专门为了你去学手语。我知道我也应该像他们那样,而且我更应该那样,还要比他们做得更好。”
骆京书抬起头来,他眼睛红了,却一滴泪都没有,“可你走的那一天,我很早就醒了,我在想,凭什么?凭什么我就一定要巴结讨好你?就因为你的身份?就因为你可以给我我需要的东西,资源、人脉、金钱,一个焕然一新的人生?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是我,凭什么去做这一切恶心的事情的人是我?凭什么我一醒来就要面对有着精神病的母亲,还有两个只知道张嘴要饭吃的小东西……凭什么我才十六岁,就要担心全家明天会不会去流浪这种事情。”
他再度低下头时,眼泪才砸在浴袍上,但很快被白绒吞噬了。
陆约的声音在头顶,淡淡地响起。
“所以那天,你是故意失约的。”
骆京书没有说话,答案摆在两人之间。
陆约很快下了床,他拿了几张纸巾回来,俯身轻柔地擦掉了骆京书脸上的眼泪,“我去次卧,你好好休息。”
谈崩了。
三个大字从骆京书的脑子里清晰地蹦出来,他脸色转为惨白色,不过强颜欢笑,"那,这个还你。"他把刚刚陆约给自己的东西还回去。
陆约没接。
“我是有点生气,可我们是恋人这一点不会变。”他语气有些公事公办,俯身亲吻骆京书额头的嘴唇却干燥滚烫。
“已经过了十二点,做/爱的事情明晚再说。”
“你能把真实的想法告诉我,我很高兴,虽然不是我爱听的。”
“晚安。”
外面的光亮了一会儿,接着熄灭了。
骆京书朝床面倒下去,他抹了把脸,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他心脏还在狂跳着,因为他刚刚在陆约的面前摘下面具。
他一定伤到陆约的心了。
他一直在伤陆约的心。
重逢后的第一次见面,他甚至不认识对方。
他承认,他的确把陆约忘得一干二净了。
哪怕后来陆约多次提醒他,他也没有想起来,他也没有因为“我喜欢信守承诺的人”“跟高中时候差不多”这样莫名其妙的回答而产生两人可能早就认识的怀疑。
陆约每一次暗示,都没有回应,他一定很伤心。
就这样,骆京书心安理得地被对方追求,然后在陆约和他摊牌的这一天,他也摊牌了,摊牌自己那一天是故意没有去机场。
陆约在向他示爱,可他在伤害陆约。
即使,这对骆京书而言,同样也是朝对方示爱。
可他又凭什么以为,陆约会爱他这样一个满口谎言、自私任性的利益至上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