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听候差遣祝今夏问:“他们不坐下来一起吃吗?
多吉满不在乎:“他们的任务就是招待好我们的贵客。
一边说,他一边打了个响指,要立在一旁的主人家出列,给贵客唱支歌。祝今夏再三推拒,多吉却习以为常地说:“你别客气啊祝老师,我们这都是这个习惯,有客人远道而来,我们藏家儿女必须表示欢迎。“那你怎么不站起来唱呢?
祝今夏看着他,没有把话说出口
不管歌声是因何而起,曲毕,她还是热烈鼓掌。强权是丑陋的,但歌声是美丽的
多吉还是笑得和蔼可亲,但在祝今夏眼里,已经与和气没有半点关系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出现,多吉想展示权威,抑或他素来就这样作威作福
起初还和下属们有说有笑,基一刻忽然发问,让人说出村子的人数,男女比例,去年总收入.....干部们面面相觑,忙翻笔记本,一一回答多吉不依不饶,说下次县里的领导,州里的领导来,问起这些,难道你们也翻笔记本?
他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命令所有人交罚款,一人五百,
和祝今夏同车的男青年解释说:“这个数据一直是春云在统计,她今天生病没来一一
打断他的是多吉面前的茶杯
“还狡辩!
男青年下意识歪头,茶杯沿着耳朵飞过去,磕在地上碎片四溅
他表情一僵,在场人也都没了声音。偌大的客厅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清晰可闻,窗外主人家养的鸡倒是扯着嗓子嘶鸣,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多吉怒道:“这么多人吃干饭的?一问三不知,连最基本的人口比例都报不出来。今天是我在这,要换成上头来人,我看你们都别想干了!他在藏语和汉语间切换自如,最后扔下一句“一人一千”,这句祝今夏听懂了。原以为是危言耸听,没想到他一拍桌,“现在!立马交钱!“所有人家赛密蜜从包里掏现金,一人一千,厚厚一摞放在多吉面前。
整个过程非常迅速,无人置喙,看来这种私下罚款的场景由来已久,大家做起来也都游刃有余。
多吉把钱揣进包里,短短几秒又变了脸,重挂上和煦的笑容,侧头关切询问:“祝老师,没吓到吧?‘祝今夏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让你见笑了,我这就是小惩小戒.....茶呢?”多吉边说边伸手,伸到一半发现茶杯给他摔了,稍显尴尬一旁隐身许久的男主人赶忙递上新茶杯,又是倒茶又是道歉,转头就呵斥妻子没眼色。妻子点头哈腰,惶恐地拾捡地上的碎片。主人家不会说汉语,但并不妨碍祝今夏理解
多吉在众人面前逞完威风,心里舒坦了,很快又笑成先前一团和气的样子,一会儿就说起笑来,又招呼祝今夏吃饭“尝尝,祝老师,这是我们的藏香猪,肉质跟外面的不一样。
”这是酥油,来一块,可以干吃,也可以放茶里泡开了吃。
“哎,怎么了?太腥了吃不下去?哈哈哈,阿布,去,给祝老师弄杯热水来,漱漱口。
多吉从祝今夏手里拿过咬了一口的酥油,神情自然地接着吃
祝今夏一时分不清是什么叫她犯恶心
多吉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众人的应对能力也相当出色,挨骂时诚惶诚恐,罚完款就云淡风轻。
一桌子好酒好菜,多吉言笑晏晏,众人谈天说地,主人家殷勤备至,窗外是蓝天白云,时有鸡鸣
地上的碎瓷片被打扫干净后,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祝今戛抬头,看见偌大的藏式客厅里,墙壁五彩斑斓,一整面墙都是主人家的手绘。来时她还拍过照,得知夫妻俩甚至小学都没毕业,不由暗自感慨民族文化的瑰丽,藏族人民仿佛对色彩的艺术有着与生俱来的感知。可如今再看,满墙艳丽却显得光怪陆离
吃过饭,他们也不急着走,多吉让人收拾好桌子,拿来扑克,男人们玩起了炸金花。
祝今夏是女人,即便来者是客,多吉也没有让她参与其中的意思,只招呼她歇一歇,午休后再去下一个村子。且不提不认路,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上来,她无论如何不可能独自走回去。
一屋喧哗,她索性走到院子里透气。
同车的两个姑娘,花花和小张,在帮女主人洗碗,她上前询问要不要帮忙。隔着窗户,多吉的大嗓门如期而至:“花花,照顾好祝老师,可不兴让贵客动手啊!‘祝今夏回头,隔着窗户看见多吉笑出一脸褶子,而男主人还跟侍从一样伺候着屋里那堆,时不时端茶递水,说几句恭维的话。十来个人坐在长条桌上,每人面前都摆着一摞厚厚的钞票
她知道宜波乡穷,一路听到看到的,都是赤贫。也因此,那一摞摞粉色钞票便显得更加刺眼。
花花笑着说:“祝老师,你站远点儿,别让水啊油啊溅到身上了。‘
祝今夏回过神来,和她们说话,问她们是不是本地人
“不是,我是康定的,小张是天泉的。”花花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多了几分稚气,没了领导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