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宴时大家齐喝一杯,而后新人再挨个敬酒,也是风俗,沈子衿只是寻常地端着酒杯,但刚喝上就愣住。
沈子衿一口咽下,不由朝楚昭看去。
楚昭接到他视线,笑了笑,凑上去跟他说悄悄话:“白枭说你每日都需喝药,还是别沾酒了,何况今天不知道要喝多少杯呢。”
原来沈子衿刚刚咽下去的哪是什么酒,分明就是白水。
以前在职场,少不了应酬和聚餐,不管你乐不乐意都得去,还都得喝,沈子衿曾经喝到吐,真正意义上的吐,昏天黑地,一身狼狈,但洗把脸,还得继续做事继续活。
原来作为宴席的主角其实也可以不喝,从来是别人举着酒瓶往他杯里灌,没人把他的酒偷偷换成过水。
楚昭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酒壶,给沈子衿再倒上一杯,里面的水甚至是温的。
应当是普普通通白水,但不知道王府的水是不是更金贵,沈子衿莫名从水里品出了别的滋味。
甘甜清冽……总之,很好喝。
沈子衿垂眸,低声说:“谢谢。”
“总感觉你今天谢我太多次了。”楚昭道,“我们合作共赢,也算朋友了,真别这么客气。”
沈子衿觉得心头被悄悄挠了一下,痒得他蜷了蜷手指,不太习惯,但确实轻飘飘又暖洋洋的。
他眨了眨眼,没说好或者不好,只踌躇地点了点头,弧度太小,要不是楚昭盯着他,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楚昭从他几个小动作中,微妙察觉到:沈世子看似好说话,能轻易与人交往,实际似乎不太容易跟人亲近啊?
是害羞,还是抵触或者抗拒?
但想想沈子衿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半个朋友都没有,与人相处,防备或者局促都不奇怪。
楚昭:可怜,都怪侯府。
没关系,在王府就能过上正常日子了。
沈子衿还不知道楚昭帮着他把侯府又骂了一回,两人端着杯盏,开始敬酒。
楚昭带着沈子衿,先到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面前。
楚昭双手举杯,姿态郑重:“老师。”
“世子,这位是我老师,岑老太傅。”
岑老太傅曾任内阁阁老,东宫太傅,也给其余皇子们授过书,如今年事过高,早已致仕,楚昭虽只在他手底下读过两年书,但对他很敬重,尊他为老师。
沈子衿也规矩敬酒:“沈子衿见过老太傅。”
岑老太傅饮了酒,但本该是欢喜的场景,他却愁容满面,饮酒时不曾道贺,嘴唇嗫嚅好几回,沧桑的眸中带了太过浓烈的情绪,很明显的欲言又止。
看出他可能有话想说,沈子衿和楚昭不好立刻走开,楚昭疑道:“老师?”
他不出声还好,这声“老师”出口,岑老太傅便再也撑不住了,情绪一下决堤,居然流下泪来。
他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六殿下,殿下啊,皇上怎能如此待你,如此糊涂啊!”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这是可以说的吗!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有些话总归不能摆在明面上,更何况这里还有宫里来的太监,王府里今日的一言一行都逃不开他们的眼啊!
岑老太傅声泪俱下,大部分人赶紧垂下头,生怕沾边,鸦雀无声。
“老师醉了。”二皇子楚照玉轻轻搁下酒杯,语调平缓,但不容置疑,“来人,扶老师去稍作休息。”
刚喝两杯,哪就会醉,都是借口罢了,仆从赶紧上前,白君行也起身:“我来帮忙照顾岑老。”
好在岑老呜咽虽不止,但没有拒绝仆从和白君行的搀扶,他自己也清楚方才的话不明智,但悲从中来,实在不是说忍就能忍得住。
“孟管事,”楚昭反应不比他二哥慢,立即吩咐,“去给两位公公斟酒,老师如今只是布衣白身,随口两句醉话,就没必要去打扰圣听了。”
孟管事心领神会,亲自上去给两位宫中来的太监倒酒,一边传达楚昭的话,一边借着宽袖的遮掩,给两人都塞了银票。
两个太监捏着袖子里的银票,喜笑颜开:“王爷说的是,岑老不过两句醉话,哪用得着提起呢。”
孟管事赔笑,回身后远远朝楚昭点了点头,前堂内气氛还很尴尬,楚昭举起酒杯,不必多大的嗓门儿就能让所有人听清:“诸位来参加本王的喜宴,便都是秦王府的朋友,方才一点小插曲,就留在王府里,大家玩得尽兴,小事该忘就忘了,本王再敬诸位一杯。”
楚昭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其余人不管心头怎么想,面上都重新堆起笑,纷纷附和,诡异的沉默一扫而空,似乎又变回宾主尽欢的场景。
沈子衿又喝了杯水,他闻到了旁边飘来的酒味。
他和楚昭身后跟着捧托盘的仆从,上面放着两个酒壶,属于沈子衿的那个里面是白水,而楚昭的壶里显然是酒。
酒很芳香,十分强烈,闻着就像烈酒。
空腹三杯烈酒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