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待了一日,本是疲惫不堪,可此刻瞧见闻姝面上娇俏的笑意,顿时觉得一切都值得。
“再披件外衣,屋子里没地龙了。”已快四月,仍旧烧地龙就觉得热了,屋子里改为燃炭,再过一阵子,炭火也该撤了。
沈翊接过她手上的外衣穿好,两人一同出了净室,才有侍女进去收拾,晚膳正好也端上来了,两人挨坐着拿起碗筷。
这样晚了,在宫里只吃了几块点心,沈翊饿得不行,万事不管,先填饱肚子。
闻姝傍晚吃了点,还不饿,就一边吃着一边给他夹菜,“你慢点吃,今晚宫里没传膳吗?”
“皇上没心情,没用晚膳。”顺安帝都不用,他们这些臣子自然不能用,承恩公年纪大了,出宫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沈翊瞧着,都觉着他随时能倒下去。
承恩公这把年纪还不肯乞骸骨,朝政本就耗费心力,过去半年失去儿子又失去孙子,承恩公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就算瑞王将来能成为储君,承恩公只怕也没几年好活了。
自然,承恩公争得从来不是现在,而是魏家的将来。
若是当初魏皇后没有派人灭了曲家满门,沈翊怕是永远也不会回京,不会成为皇子,说不定瑞王早就是储君了,哪里还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因果轮回,当真是不好说。
“形势这样严峻吗?”皇帝连饭都吃不下,可见是遇到难题了。
闻姝放下筷子,给他盛了碗鲫鱼汤,“你慢点吃,喝汤润润。”
“户部尚书脸都白了,拿不出银子,皇上冲他发火,可他能怎么办,国库的银子又不是他花的。”沈翊喝着汤,最后那句话,还带着点讽刺的意味。
国库里的银子,还不是宫里那几个花得最多。
闻姝问:“能筹出多少?一百万两有吗?”
一百万两大概能顶到头茬税粮收上来。
沈翊摇头,“不足七十万两。”
“嘶……”闻姝倒抽了口凉气,“怎么会这样少,我下午理了理家里的资产,也不止百万两。”
不过闻姝连一些能折现的商铺和宅院庄子都算上去了就是,光是现银,燕王府也没多少,谁没事往家里囤这么多银两,即便有点,也是拿出去钱生钱了,短时间还真收不回来。
可是国库是天下的银库,整个大周居然连七十万两都拿不出来,叫闻姝如何不惊讶,就这样,这仗还怎么打?
不等楚国打过来,边境的将士都饿死了。
沈翊解释:“过年的时候,后宫赏赐,百官赏赐,各地藩王官员等回京述职贺岁,皇上赏下的就不止百万两,国库是没钱,可皇上的私库绝对不缺。”
但顺安帝的私库向来是只进不出,但凡需要动到帝王私库,那可真就是到了危急的时候。
“明知道边境不稳,皇上也不晓得省着点。”闻姝埋怨道,银钱赏出去了,再想叫人从口袋里吐出来就难了。
沈翊喝完汤,放下碗,说:“就是因为边境不稳,所以过年的赏赐更要厚,得安定人心,因此这两年的赏赐比前几年多些,皇上也不傻,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如今是真没银子了。”
原本留的银子也够用到税粮收上来,只是楚国突然开战,一日的耗费比平常十日还要多,这是没法子的事。
闻姝随手夹了片清炒春笋,只觉得味同嚼蜡:“那怎么办?可有解决的法子?”
沈翊:“百官自请削减月俸,为边境将士筹银,魏家也附和,除此之外没说什么,魏家自然不缺银钱,但他拿上次雪灾赈灾两百万两银子哭穷,说拿不出银子了,皇上总不能逼他。”
“百官的月俸才几个钱,”闻姝皱着眉头想了想,“对了,上次贺随不是带回来一船的玉石珠宝吗?拿了变卖折现也能勉强填补上窟窿吧?”
沈翊抬眸,有些戏谑地说:“一大半都被皇上赏给后宫及其朝臣了,珍贵的早进了皇上私库。”
闻姝:“……”
好好好,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弄得闻姝也想当皇帝了,当皇帝真好啊!
她真是气笑了,好半晌没说话,最终还是心疼边境的将士,“那要把我囤在雾山郡的粮食运去边境吗?”
“先不急,真到了穷途末路再说,这场仗还不知要打多久,咱们别急着亮底牌,最着急的是皇上,不是咱们。”沈翊说句大逆不道的,就是楚国当真攻进定都了,沈翊也能护得住闻姝,旁人与他何干,顺安帝和魏家人全死在楚国的刀下他才痛快呢。
他本不是胸怀天下才做这个皇子,对大周也没有所谓的归属感,最初无非是为了报仇,只不过和闻姝待一块久了,她的心软善良传染给了他,才叫他身上有了那么点人气儿。
她会在意流民,在意无家可归的女子,在意无书可读的孩子,她在意的都是大周最底层的百姓,而这些人,往往被人忽视。
为了她的在意,沈翊愿意生长出一颗炽热的心脏,给她在意的人遮一把庇佑的伞。
既然沈翊这样说,闻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