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翎一直很注意季衔山的身体。
在季衔山出生以后, 她安排了小陈太医和两位医女贴身照顾季衔山,其他近身伺候的宫女嬷嬷也都粗通医理,入口的东西更是仔细得不能再仔细。
靠着这样精细的照看, 再加上季衔山在娘胎里养得壮实, 季衔山生病的次数不算多。但他每一次生病, 都能把凤仪宫折腾得人仰马翻。
眼下这种情况,霍翎更不敢让季衔山生病。
可这天夜里,季衔山还是发起热来。
霍翎这三天忙前忙后, 没睡过一场整觉,今晚好不容易睡下一会儿,得知季衔山生病,又立刻惊醒,披上外衣去看季衔山。
小陈太医和两位医女也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再晚些时候,太医院的太医也被请了过来。
折腾了大半夜,待到外面天光微亮,季衔山才终于退热。
霍翎架着他的胳膊, 方便宫人帮他重新换一身干爽的衣服。他原来那身衣服已经被汗湿了。
“母后……”季衔山难受得小脸都皱了起来,本能地靠在霍翎怀里, “安儿好疼。”
霍翎用手捂住他的眼睛,低声哄道:“睡一会儿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真的吗?”
“真的。”
霍翎一遍遍轻拍他的背, 哄着他入睡。
无墨走了进来,动作放得极轻:“娘娘, 小陈太医正跪在外面请罪。”
霍翎道:“让他起来吧,这件事情不怪他。”
季衔山生病一事, 确实不能怪小陈太医照看不周。这几天时间, 别说季衔山一个两岁的孩子, 就连他们这些做大人的都折腾得不轻。
不过季衔山才刚退热,这会儿正是虚弱的时候,肯定暂时不能去灵堂了。
虽然霍翎下过封口令,不允许任何宫人乱嚼舌根,但前来哭灵的朝臣命妇也是有眼睛的——
陛下和太后迟迟没有在灵堂出现,后来太后出现了,陛下却不见人影。
这其中的缘由,其实不难看出来。
许多朝臣不免在心底默默叹息:一个不满三岁的太子没什么问题,但一个不满三岁的幼帝,实在是有太多变数了。
其实真要说年纪的话……
有几人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季渊晚身上。
十五岁的少年身形略显单薄,五官已经完全长开,褪去了孩童时的青涩,沉默跪在蒲团上,周身透着几分沉稳端凝,远胜同龄人。
……
霍翎陪着季衔山躺了会儿,等季衔山睡安稳了,她才赶去灵堂。
刚踏入灵堂,文盛安就过来给她请安,还委婉问候了下季衔山的身体。
霍翎知道季衔山生病的消息瞒不住这些老狐狸,但在听到文盛安的问候时,心情还是难免有些糟糕。
更让她觉得糟心的是,她派去监视端王府和柳国公府的人回来禀报,说昨天傍晚,端王和端王妃带着两个孩子去了趟柳国公府。
“知道原因吗?”
“柳国公病重,他们带着药上门去探望。”
因为暗卫传回来的这个消息,等文盛安走开后,霍翎下意识朝着柳国公的位置看去。
却发现原本安排给柳国公的蒲团上,正跪着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明显,正在低头拭泪的年轻人回过头来,对上了她的视线。
下一刻,年轻人连忙低头,匆匆来到她的面前:“微臣柳诚,给太后请安,再代祖父柳国公向太后告罪。”
霍翎语气平静:“柳国公何罪之有?”
柳诚的姿态摆得十分谦卑,他说柳国公年事已高,又因为进宫哭灵一事哀思过度,精神恍惚。昨天傍晚回到府里,在下马车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伤了左腿。
柳国公的左腿早年就受过伤,这一跤摔下去,顿时就下不了地了。
“这是祖父强撑病体写的请罪折子和致仕折子,他老人家原本是想亲自送进宫里来的,但晚辈实在不忍心,就强留了祖父在家,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说到最后,柳诚一边往下跪,一边从袖子里取出两本墨迹崭新的折子。
霍翎眼眸微微一闪。
周围听清这番话的人都吃了一惊。
柳国公要致仕!?
霍翎接过折子,打开扫了几眼。
笔画有些歪斜,不复平日工整流畅,但依旧能看出是柳国公本人的字迹。
柳诚说的话,倒是和暗卫回禀的消息吻合。
端王一系的势力,大半都集中在端王和柳国公两人身上,要是能顺坡下驴,应下这道致仕折子,让柳国公失去兵部尚书之位……
不。
不能这么做。
按照朝廷的惯例,像是柳国公这样的重臣致仕,一般都要来个三请三让。要是她迫不及待应下这道致仕折子,那就显得太急切了,也容易打草惊蛇。
而且也